第七眸 夢餘梁月(三)(1 / 2)

我回頭瞪妖孽,妖孽不為某仙所動。

同樣是八歲的孩子,我如此天真爛漫,開的比路邊野花還燦爛,他就長著一副死人臉,裝的比耄耋還深沉。

我伸出手指把玩著指甲,那指甲姨娘用木槿花汁液給我泡過,染上了淺粉色,拿在有光的地方一照便顯出淺淺的光芒。我微垂了頭,輕歎道:

“看與不看,結果都是一樣的。”

聲音小的連我自己都懷疑,我是否上一刻曾說過這句話。裴清卻聽得真真切切,他望著遠處,道:

“是與不是,你又如何知曉?結果麼,都在人為。”

他眼裏染上了月的清輝,襯得眼白有些晃眼,我頭一次發現,原來妖孽的眼眸那麼黑,黑的如同夜裏綴著繁星的夜幕,閃耀卻又深邃。他回頭望向我,笑了:

“信我嗎?”

我不語,可我這時的視線卻沒由來穿過人群望向那個白色身影,他會笑麼?這樣的結果,他與我一樣,一出生就沒了選擇。

宴會有些不痛不癢進行了大半,無非是各路達官貴人相互美酒奉承,其實心裏早已盤算著某位舞姬,表麵上卻還是冠冕堂皇舉著酒杯和人清高談說。我坐在後排隻顧著吃,裴清一直笑我是不是被爹爹關在山洞才放出來。我隻拿自己好看的大眼翻了幾下,山洞就山洞,爹爹進皇宮花了多少白花花的銀子,不吃進去對得起那銀兩麼?我果然是在爹爹的銅臭下熏陶了八載年華啊。

“洛仙郡主兩歲便能過目不忘,朕早有耳聞,不知傳聞是否是真?”

皇帝舉起酒杯似笑非笑噙著嘴角望著嘴裏塞滿東西的我,那神情,和裴清真是神似。

全不知此時的我吃相要多慫有多慫,我不顧周圍投來的目光,立即垂下我高貴的頭顱,道:“略懂略懂。”

“略懂?嗬,那今天朕就看看你怎麼個略懂法。不如,今天就與朕打個賭,如何?”

我心裏冷哼一聲,我有的選擇麼?能與不能,全是由不得自己的,那個男子的一句話,一個動作,一次眼神,足以改變一個人甚至是一個家族的命運。或消失殆盡,或雞犬升天。普天之下,沒人能逆那個男子的意,平頭老百姓都沒得選擇,隻能被動接受。

不知何時殿裏已然搬了一張長形桌,上摞幾本大典。我望向坐在高處那位俯視一切的男子,他說:

“兩個時辰內,淳於洛仙不能將這三本大典背誦完,淳於府將讓出在錦城所有大小事務。淳於容,你可有異議?”

爹爹此時麵上含笑內心滴血,我清楚的看見爹爹抽了抽眼角,他一定後悔來了這趟皇宮,說不定腸子都悔青了。

爹爹說得不錯,這果然是一場鴻門宴。早該料到的,淳於府太過鋒芒了,十國的財產,令任一個君主都有所忌憚,在這個國度,雖然商人的地位並不高,可是財富卻永遠占據著最高的地位。君主是不會容許子民的財富多於自己的國庫的,他們永遠喜歡而且隻能站在高處俯覽甚至是觀看,決不能容許一個與自己平視且有能力的人,唯一的方法就隻有收為己用,削弱其力。

我清楚的知道,錦城的生意對於淳於府家的意義。若是將淳於府比作一棵枝葉繁茂的樹,其餘九國的產業便是那枝枝葉葉,而在錦城的,便是那主幹,任其餘枝枝葉葉生蟲折斷,隻要主幹尚存,那這棵樹也會依然繁茂,若是連這主幹都蕩然無存了,那其餘九國的產業也零零碎碎,成不了氣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