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述,一個延畢生,生活低到穀底,十年後再來看看當初的自己,無論是腦子和感情,都真TM的傻!
海城的八月熱得透不過氣來,蟬在樹上焦躁不安的嘶鳴。
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迎麵而過,夾起地上的煙塵卷起一股熱浪直朝楊述臉上噴來。一個急刹車,司機扯下墨鏡,從車窗縫裏對著他啐了一口“他媽的!找死啊!”突突突的尾氣直撞他心口。
他剛要張嘴罵回去,幹燥起皮的雙唇扯得生疼,昏沉的腦袋在痛感的刺激下才重新活過來。
整整半天,他都在這條街上遊蕩。楊述摸摸額頭,甩出一疊汗,他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天,忽然發現太陽變成了黑色。
今天是大家畢業的日子,而他卻要延畢了。
海城大學後邊的文苑路盡頭是個丁字形路口,楊述已經走到頂頭,無路可走。生存還是毀滅?這真是個可笑的問題。
大家都在前進,你在原地,這一段旅程是沒有感同身受的,剩下的隻有單薄而蒼白的“同情”。
文苑路上到處都是小攤,大學的美食城就開在這裏,夜裏常有附近的小混混來鬧事,也出過不少桃色新聞。
“大哥,借過!”東子端著一大盆泔水要往門口的排水道裏灌。楊述自動屏蔽了眼前的活物,東子對著他嚷道:“煩您讓讓咧!”這當口,楊述的腳已經踩在排水道上了。
東子手裏的泔水沒收住,潑出些撒在他鞋麵上,東子剛叉起腰,準備開罵,結果楊述看都沒看他一眼就走了,夕陽下,留下個瘦峭的背影。
東子皺起眉搖搖頭,對著正在拉麵的小桃說道:“熊樣,一看就是個大學生,長的還挺俊,可惜了就是腦子不好!”
小桃忙著手裏的活計,瞥了一眼走遠的楊述,雖然隻剩下了個背影,高大瘦長,兩手白的骨節分明,微露的少許青筋透露著一股無名的力量,真挺俊的。
東子見小桃看著遠處的路麵發呆,心裏有些醋意。把頭伸到小桃麵前晃了晃,“這就看呆了?!”
“什麼呀,死鬼!”小桃揉著麵粉的手抹了東子一臉,氣的東子跳到池子邊用力搓洗。“我是看這人脾氣挺好,要是我呀,早把你祖宗十八代罵一通,還得賠我。”
“賠你什麼呀?”東子擠眉弄眼湊上來,捏著小桃白花花的胳膊,兩人一前一後擠到了小屋子裏。
小桃笑著推開道:“人家大學生有文化,不像咱們倆,天天起早貪黑賺這麼點隻夠嘴裏嚼的,你也想想,還有什麼賺錢的好門道。”
東子剛來了勁,聽她這麼一說,又偃旗息鼓了,兩手插兜裏,一邊踢著門邊禿嚕的牆皮一邊說道:“現在這店麵還是我舅盤下來的,你我也就是跟著他打工,他那個摳門的樣子你也不是沒見過。要不是看著他是我親舅的份上,我早就不想幹了。”
小桃一聽這話心裏高興,眉毛一挑:“我尋思咱也自己盤個店幹幹?”東子剛要搭話,突然有人敲後門。小桃要起身,東子先一步下去,讓她再歇歇。
他這個燒烤店做的是夜市,菜都備齊了,這會兒能偷個懶。“哥,晚上我這來八九個朋友,你給我整一桌啊,煙酒你也給我包了,不要太貴的,這快畢業了,都是同學,一起聚聚的。”
來的人是外號叫四眼的,老食客,大學生。東子那是一口應承下來,心裏有點羨慕,自己不比他們大多少,看人家都要大學畢業了,馬上坐寫字樓的,難怪小桃有時看不上自己。
楊述的汗從額頭流到脖子,從脖子流到嘴角,他伸出舌頭舔了舔,是鹹的,跟淚一個味道。他還沒跟父親說延畢的事。這種事早晚要說,不過越晚越好,他突然扶了扶眼鏡,打起精神,晚上還有個宿舍聚餐。
他雖然延畢了,但是還要臉,他是論文沒過,但客觀上林導每年都要掛一個,他隻是千萬個倒黴蛋中的一員。最重要的是這次是四眼做東,聽說還帶著幾個美女搞聯誼。
晚上,星光搖曳,海城的夜市火爆,文苑路上到處都是吃散夥飯的學生,搞得小路上都擺滿了桌子,好在窮學生們都不在意,至於那些有點哈喇味兒的肉串自然也被他們消滅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