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黎村少年(1 / 1)

清明前後,種瓜點豆。逢著春耕時節到來,黎村家家戶戶的勞動力都在田中勞作。

年逾半百的文洪從過了早便領著沒有像哥哥一樣去城裏做工的小兒子下地幹活。自家新翻好的四畝田地,兩畝插上雲州這邊適產的稻子秧苗,剩下的兩畝撒下村裏學塾李夫子教給大家,說是不看氣候也能多產的粉薯。忙活到日頭將落,終於是把這四畝家產照顧完。

小老頭手撐著鋤頭挺起腰杆,反手輕捶了捶酸痛的脊梁,略歇了歇,喊起一旁樹下同樣剛忙活完的兒子文功和一名戴著草帽的少年。

“文功,你娘差不多做好飯了,叫上於小子回家吃飯!”

文宏便見自家接近二十歲的兒子和身旁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少年擺擺手正欲開口,卻被文功一把拉著手走了過來。

“哎呀,跟著咱爺倆忙活了一天哪有不吃飯就要回去的道理,你小子還把我們當外人?別客氣了,你伯母和大嫂今天可是特意宰了雞要犒勞咱們,快走快走。”文功對身旁的少年說道。

文功拉著的少年由於常年經受日曬,和村裏其他大部分人一般有些黢黑,瘦卻不弱,未完全長開的眉眼也足以看出有些俊俏。

文洪笑眯眯看著二人,“於小子,你二哥說的對,咱村裏可都把你當自家孩子疼,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快回家叫上李夫子一起來吃便是,可不許不來奧。”

少年又是一番推辭,文洪佯裝要怒,他才答應下來,對二人說道,“文伯伯,文二哥,你們先回家,我回去叫上先生一定來。”

文洪點點頭,看著少年轉身往村子學塾方向跑去,嘴裏還在念叨著“這孩子真不錯”。

少年姓於,名叫於懾,是李夫子不知在哪撿到的。村民們問起李夫子,他也含糊其辭,隻說孩子確實姓於。這事讓黎村人驚奇了好一陣,一度有於懾是李夫子孩子的謠言。不過李夫子是個考取功名無果的老文生,未曾有過家室,加之做人清白,多年來又在黎村做了不少孩童的開蒙老師,在村民中口碑極好,這荒唐話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得益於李夫子的好人緣,自於懾被撿到以來就被村裏人多有照顧,說是吃百家飯長大也不為過。於懾常年跟在李夫子身邊,耳濡目染下也知禮節識榮辱,乖巧懂事,常幫村民們做農活,帶小孩子們學課業,更是受大家喜歡。

文洪父子倆到家沒多久,於懾便與李夫子一同來了文家。李夫子一襲儒衫,蓄著胡須,容貌清臒,向文家人作了一揖,入席坐下。

文洪大兒子文成在黎村西邊約莫三十裏的雲城一家客棧做工,每月工錢也有好幾兩銀,路途不近便不常回家。其妻是鄰村人,二人在四年前育有一女,由李夫子取名為文可欣。文功則尚未成家,一家人也算和和美美,其樂融融。

今日忙完春耕,可偷得幾日清閑,文洪便捧出文成從城裏帶回的烈酒邀李夫子同飲。李夫子也沒有拒絕,隻是捋捋胡須,說明早還要給孩子們上課,小酌便好。一時賓主盡歡略過不表。

從文家出來已是月明星稀。於懾跟在李夫子身後,向著學塾走去。

“小懾,雖近日來幫大家春耕辛苦,但回去後功夫課業亦不可懈怠。”李夫子腳步不緩卻突然開口。

“是,先生。”雖李夫子並未回頭,但於懾還是停下腳步恭敬行禮,又加快速度跟上。

雖然在村裏人眼中,李夫子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教書匠,但自幼與李夫子一同生活的於懾卻深知李夫子並不是大家所想象的那般簡單。

大寧王朝一統九州,與北境妖族修好,迄今已有四千餘年光陰。朝廷與正道七大派及浩然書院共立誅禦廷,以誅殺邪魔及魔門,統禦、監察人族修行者各派。而雲州地處大寧版圖西南角,再往西便是魔域,雲州境內也時有魔門作亂,因此這世道並非處處如黎村這般太平。

黎村其西的雲城不僅是雲州府城,同時也是誅禦廷所在,修行者眾多,更駐紮著寧朝邊軍,修建有固若金湯的防禦工事,以抵魔域邪魔。

邪魔起源眾說紛紜,隻知其不似人、妖二族納天地元氣修行,而是靠殺戮吸收血氣、引動人內心陰暗麵以滋養自身等匪夷所思的途徑變強。可以說魔就是混亂、死亡的代名詞。誅禦廷律法第一條便是如遇邪魔,力所能及者得而誅之。

李夫子不斷教導於懾這些知識,卻又不曾告與他人。於懾當然不止一次地問過緣由,李夫子卻總是負著手搖搖頭,說時候未到,隻是在教授於懾課業的同時給了於懾一卷《練氣入門》與《清明劍訣十一式》和一柄柄隨於懾年歲增長而不斷變長變重的未開刃鐵劍,讓於懾日日練習。同時在學塾後麵的自家小院裏支起一口大鍋,每隔一段時間便熬出一鍋顏色難看氣味難聞更是難喝的藥湯讓於懾服用。

寒去春來,自四歲記事,已十二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