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柳如意,他是葉長生。
在我們都二十歲的這個年紀,我們成婚了,今天是我們大喜日。
我坐在梳妝鏡前看著自己精致的妝容,想笑卻笑不出來。
明明今天我該是最幸福的人,怎的笑不出來?
與傳統婚禮不同,沒有鳳冠霞帔,沒有八抬大轎,沒有三書六禮,各種該有的流程都沒有,因為我和葉長生結的是冥婚。
我穿著阿娘為我做的嫁衣,這一針一線都是阿娘自己縫製的,她為了這天提前向資曆老的嬤嬤學的。
阿娘一生都未做過女紅,幼時被外祖父母寵,婚後被阿爹寵,是真的十指未沾陽春水。
我輕輕用指腹撫摸著衣服上的刺繡,嫁衣上隻有一隻鳳凰,鳳冠上有著明顯的血跡。
淚順著臉頰無聲滴落在布料上。
我有些意外,抬頭看著鏡子裏那落淚的自己,勾唇一笑。
好奇怪,剛剛明明怎麼都笑不出來的。
忽而想到什麼,打開一層抽屜,拿出放在最裏邊的一個紅木匣子。
我將匣子裏的玉釵小心翼翼地插進頭發中,是珍寶,是我思念發泄的唯一寄托。
這隻玉釵是在我及笄那年葉長生送我的,他說,墨綠色很適合我。
回想起那時,我有些憂傷,那日葉長生說了許多,我竟都記不太清了。
“如意亦如玉……”
我喃喃地說著,這是葉長生為我戴上玉釵時說的。
我打量著自己,他眼光極好,這釵如他所說很適合我。
我用手撥弄了下玉墜,發出了清澈的碰撞聲,舒展了眉宇。
“嗯,很好看……”
門外有些熱鬧,想來是白事知賓身邊的嬤嬤來了,隨即敲門聲響起。
“柳丫頭,時辰到了。”
我深吸口氣,緩緩站起走了出去。
屋外有許多人,氣氛很沉重,我有些不適應,緩緩開口,“走吧”。
還未走幾步,身旁傳來小聲的抽泣聲,我知道,是阿娘。
在我踏出房門那刻起,阿娘的視線就從未看向別處,她的眼眶通紅,我知道,她定是哭了許久。
尤其是阿娘看到我紅嫁衣裏穿著的是白衣喪服,眼眶打轉的淚就止不住了。
阿娘,孩兒不孝……
對不起……
謝謝您……
我們的婚禮是在清晨舉行,辦的很潦草,沒有敲鑼打鼓,沒有遊街,亦沒有開設宴席,來的都是一些關係極好知道些事情的親朋。
這是我的主意。
因為我不想多年後眾人談論起我和葉長生,隻是唏噓我們的這場非常道的婚姻,而是樂談葉家那俊朗的少年郎的過往光輝事跡,以及他葉長生的柳家青梅與他有打小認定的婚約。
思及此,淚又落下。
長生,你怎的就離去了呢……
坐上婚轎,這轎子很簡陋。
我看著轎子門柱上的幾道劃痕,不由笑了。
這轎子充滿了我和葉長生幼時回憶,每次出去都是這轎子。
他那時才九歲,我當時將腿摔傷了,但又想出去。葉長生為了我去找木匠學手藝,拽著他父親幫忙做出了這個轎子。
那些劃痕是有次葉長生被人笑沒我高,表麵上不在意,卻在幾天後騙我來這比劃身高。
隻記得他當時挺高興的,大概也是那個時候他開始注重身高了吧。
在這轎子裏,我被回憶包裹,都沒注意到轎子已經停下。
“柳丫頭。”
我下了轎子,看著眼前這十分熟悉的宅子,對這裏的一切,都像家一樣熟悉,現在少了個人而已。
隻是少了個人而已,怎麼就又覺得這麼陌生了……
我險些忘了,我在這裏的一切都是那個人給的,我離不開他。
進去後我被嬤嬤蓋在頭上的紅紗遮住了視線,在我的世界裏,周圍都是紅色模糊的。我被嬤嬤牽進了大堂,我的眼也紅了,心刺痛。
在之前,我牽過很多次葉長生的手,他的手是寬大的,有些粗糙的繭,他握著我的手,很小心很溫柔,這手也是,但沒有葉長生對我獨有的感覺。
那是一種,似身旁人乃吾之珍寶的感覺。我在阿爹阿娘身上感受過很多次。
真是太遲鈍了,怎麼現在才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