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22歲,從美國留學回來,通過校園招聘進入了一家地方性銀行。
崗前培訓在7月份,驕陽似火的季節,窗外知了的叫聲不眠不休,並不影響大家都昏昏欲睡。
我也不例外,趴在桌上睡得很香,直到教室裏有一陣小小的騷亂,我睜開了眼。
主席台前站著一個女孩,她的美已經不能簡單用美女形容,霎時間我腦海裏飄蕩的都是曹植《洛神賦》,“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
那樣白皙嬌嫩的麵容,那樣晶亮深邃的雙瞳,那樣如瀑布一般的黑色長發,那樣玲瓏精致的身材,想必上帝在製造她的時候用盡了所有的上乘材料。
她拉著一個大皮箱,站在主席台前先對講師鞠了一躬,又對著教室裏的我們鞠躬:“對不起,老師,我來晚了,對不起,打擾大家了。”
講師是個男的,比我們大不了幾歲,臉上全是諂媚的笑容:“童羽吧,我看你簡曆了,家是外省的,我們通知下的比較著急,一天能趕過來已經很快了,來,我給你找個位置先坐下。”
說著接過她手裏的拉箱,殷勤地帶著她向著後邊走來。
教室裏很多男生,起哄地舉著手,“我這裏有空位”“我這裏離得近”……
童羽臉一下紅了,有些害羞地跟在講師後邊。
我看了一眼我身邊的空位,也想舉手喊出來,但看見了講師那雙充滿了敵意的眼神就放棄了,就算喊了也未必安排到我旁邊。
也許正因為我低著頭一言不發,也許講師覺得我對他造不成威脅,也許是所有女生旁邊都沒有空位了,總之,童羽坐在了我旁邊。
我受寵若驚,呆呆地看著她,近在咫尺,她的美豔直逼過來,變成了一股股妖嬈的仙氣,我大腦一片空白。
直到她伸出手衝我笑:“你好,我叫童羽。”
我輕輕握住了那隻柔軟的纖手,囁嚅著:“你好,我叫錢坤。”
那個下午,我隻看得見講師的嘴一張一合,卻聽不見任何聲音,就連討厭的蟬鳴都沒了,陽光灑進來,照得她的肌膚幾乎透明,我能看見她臉上細小的毫毛,她耳後濡濕的碎發。
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個下午。
因為到了晚上,很快宿舍裏的男生就帶來了消息,童羽名花有主,是她大四實習認識的校友,叫王犇。
一陣歎息後,他們都失去了對她的熱情。
這樣的佳人,怎麼可能會單身?我早就猜到了,雖有失落但並不意外。
從此,就像樹下埋下了一壇女兒紅,經年之後,愈加濃鬱。
多年的留學生活,養成了我獨處的習慣,我不喜歡聚會,不喜歡參加婚禮,不喜歡團建。
但是隻要有童羽去,我就積極參加。
慢慢靠近她,我們成了好朋友,我把自己變成一個傻子,一個情商極低不懂人情世故需要她照顧的傻子,這樣才能有更多的機會接近她。
她買了車,我就也買車,一開始車技並不好,倒車進車庫的時候她在外麵給我指揮。
“倒倒倒……打一把……再倒。”
她手忙腳亂地指揮,我心猿意馬地操作。
“嘭”一下,果不其然撞上了牆。
她有些不好意思:“這下好了,全倒進去了。”
能看見她嬌憨地撓著頭,新車撞了我一點都不在意,衝她笑笑說:“你指揮的真好。”
她卻以為我說反話,惱怒地“哼”了一聲走了。
等到我給她指揮倒車。
她手忙腳亂地操作,我心猿意馬地指揮。
“嘭”一下,果不其然又撞到了牆上。
她探出頭來衝我吼:“錢坤,你故意的吧?”
我嬉笑著賠罪:“不是不是,我給你修車。”
後來我買了新房,我假裝對裝修一竅不通,她帶著我逛建材市場,逛家具商場,和裝修公司討價還價,我一度沉醉在這樣的日子裏,想象著這是我們的房子。
可惜,她男朋友王犇那雙眼,鷹隼一樣犀利,大概他早就看透了我,於是他邀請我在裝修期間住到他們家。
我明白,他是要我看著他們恩愛親密,他在向我宣誓主權。
我毫不猶豫同意了,這誘惑太大了,我能每天看到她,能和她在一個空間裏吃飯睡覺。
清醒的疼,迷茫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