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起來了,大巴“吱呀”的顛簸聲、打在窗戶上“劈啪”的雨滴聲吵醒了靠著窗小憩的沐無憂。
“嘭!”隨著一腳刹車,前門彈開,幾個拎著化肥袋子的村民聊著天上來,悶熱的車廂裏空氣開始流動。
“上個禮拜沒預報有雨啊,我這玉米收了一院子!”
“誰不是!害我連夜租雨棚子。”
“還是承包田好啊,咱們這種散戶,遇上這鬼天氣就虧大發咧。”
莊稼人在九月這個豐收季是十分關注天氣的,這一麻袋一麻袋的玉米就是他們在看了天氣預報後挑了個好日子收的,而連綿的雨卻是突然下起來的,饒是先進的氣象觀測技術都沒有測到。
沐無憂睜開眼,她清楚的記得那一天,9月17日午夜,忽然天空一道驚雷,暴雨頃刻而至,她驚坐起,走到床簾拉了一半的窗戶前,看了會兒宛如瀑布傾倒的大雨後想把床簾全部拉住,然後,她就發現自己的手心穿過了窗簾,指尖穿過了窗戶,豆大的雨滴又如線一般穿過那些指尖,將絲絲涼意順著指尖紮進她全身。
她離魂了,在父親去世的第七天。
也是七天前,她剛過完十八歲生日。
她沒有關注天氣預報的習慣,她原以為這場雨是巧合,舊疾複發也隻是因為她連日失眠嚴重透支了身體導致的,可現在坐在大巴上聽這些村民聊天後,她忽然覺得這不一定是巧合,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生活的世界,有妖魔鬼怪出沒,但受製於九天之上的管束,輕易不在人間顯形。
這一切普通人聽起來很荒唐,可她六歲時就知道這不是假的,六歲的她半夜離魂,飄到爸爸床頭吵著要他講故事,到現在她還記得她爸爸當時的表情。
爸爸的眼裏有難過、有悔恨、有愁苦,但獨獨沒有驚訝。
爸爸後來找了位得道高人給她護體,離魂症才算治好,高人留下一枚紅玉珠耳環作為信物,叮囑她遇到危險可以摸著耳環呼救。如遇妖邪,耳環也會自動發熱,大仙感應到也會來。
小時候不懂,現在回想起來,她的爸爸應該有很多秘密,可惜來不及對她解釋就忽然於某個清晨在睡夢中走了。
以前他整晚的咳嗽,咳的她焦心難受睡不好,現在每夜都寂靜了,她反而睡不著了,常常睜著眼睛到天明。
雨從離魂的那夜開始下,之後斷斷續續下了整整一周,她就整整離魂了一周,期間紅玉珠沒有熱過,她呼喚大仙也沒有反應。
現在她要去往胡家村,去找大仙留在那裏的門生。
她要問問這場奇怪的雨,問問自己複發的病,問問爸爸沒告訴她的秘密。
為什麼普通人生病了去醫院,而她總是找大仙。
為什麼離魂後她會進入別人的夢境。
這一點是她昨天發現的,連著好幾天半夜飄在自己床頭,看著熟睡的自己,任誰也受不了,沐無憂焦躁的在房裏踱步,冷不丁穿過客廳的牆,到了鄰居趙建生老師的家裏。
他和爸爸都是海明七小的老師,爸爸教數學,他教體育,趙老師家的客廳電視沒關,畫麵定格在電影頻道,一場黑白老電影正在無聲播放,他則仰躺在沙發上,睡得嘴巴大張。
沐無憂本想趕緊穿回去的,卻看到趙老師頭頂飄著一團暖白的霧,裏麵影影綽綽,似乎在放映著什麼,和他背後的電影畫麵交相輝映。
她就好奇的伸手戳了下,下一秒,她眼前就變成寬闊草原。
藍天接碧草,兩個古裝少俠縱馬疾馳,揮劍交手,冷不丁還撒一把暗器,嚇得飄在空中的沐無憂匆匆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