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一場結婚典禮,最感動的部分就是新郎新娘對對方說結婚誓詞的時候。他們站在台上,看著對方的眼睛,共同回憶過去一起走過的點滴,共同展望未來的日子。我坐在台下,為他們的愛情動容。
其實好多婚禮誓詞都挺俗套的: “ 我願意成為他的妻子,從今天開始,相互擁有、相互扶持,無論是好是壞、富裕或貧窮、疾病還是健康,都彼此相愛、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將我們分開。 ” 但就算聽過無數遍,可每次聽到他們互相承諾對方,不論貧窮或富有,不論疾病或健康的時候,都會讓人熱淚盈眶。
因為我們都知道,即使是最親密的婚姻關係,落魄時不離開,生病時不放棄,都是很難得的事情。愛情的寶貴就在於遇到這個人之後,我們要克製欲望,選擇從一而終,選擇生死相依。婚禮上的動情誓言是往後餘生的起點,一個人是不是真的愛你,要用一生去證明。
我在網上看過一個采訪視頻,華中師範大學的教授戴建業頻繁開直播、四處做演講。同行諷刺他,為了錢到處走穴,對得起 “ 文人風骨 ” 這四個字嗎?2016年,他的夫人被檢查出肺癌,治療的藥價格昂貴,為了妻子能夠按時接受好的治療,戴教授下定決心要好好賺錢。他說他知道很多人都說他到處賺錢沒有文人風骨,可是如果丟了妻子,他還要文人風骨做什麼。遺憾的是,這對夫妻最後也沒能逃脫生活的拷打,隻過了兩年,戴教授的妻子就去世了。
當他讀起蘇軾那首詩 “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 ,眼角的淚水還是沒藏住,落了下來。在你年輕、漂亮,健康有活力的時候,你覺得全世界都很美好,每一個人都真心待你。可在你生病落魄的時候,你才會知道,最後留在你身邊的人是誰。
電影《我不是藥神》中患者呂受益的妻子得知丈夫患血癌之後,她選擇在原本不富裕的生活還要雪上加霜的未來之中,和丈夫共同對抗惡魔。這場對抗,從懷孕到產子,從丈夫病情好轉到每況愈下,從孩子的出生到丈夫的離世,她從來沒有放棄。她愛呂受益,健康帥氣的時候愛他,生病瘦弱的時候也愛。
我的印象中,姥姥姥爺的感情並不和諧,我總能聽到他們倆吵架的聲音,我一度覺得這是老一輩人包辦婚姻的後果,實在算不上幸福。
姥姥是突然查出來癌症的,從生病到去世僅僅兩年。那兩年,姥姥頻繁往返於醫院和家,做化療,喝中藥,頭發早就掉光了,人瘦弱得像一把幹柴火。住院的時候,姥爺從不讓我們陪床,因為不放心我們這些小輩,怕照顧不好姥姥。早晨天剛亮,他就走路回家熬粥,再帶過來。姥姥去世前不久,整個人已經坐不起來了,上廁所要人扶著去洗手間,一晚上要起來很多次。姥爺不厭其煩地陪著姥姥,為姥姥端尿、倒水、擦身子、喂飯。淩晨四點,姥姥因為上不出廁所,坐在衛生間裏,靠在姥爺身上的樣子,到現在都留在我腦海裏。
後來的日子裏,我無數次想起這個畫麵。或許曾經我對他們感情的判斷並不準確,站在我的角度裏,琴瑟和鳴是愛情,甜言蜜語是愛情。人生閱曆的不足讓我單純地以為愛情就該如電視劇裏那邊,含情脈脈、相敬如賓。可生活裏雞零狗碎的日常一番番上演,它會給人上一課,告訴你,一日相愛簡單,一生陪伴很難。
後來我明白了,燭光晚餐不難辦到,鮮花禮物誰都可以送,好聽的話學一學就會說,光鮮亮麗的愛情表麵上就像擺在櫥窗裏的水晶玩具,那麼好看,但卻受不了一點點敲打。
電視劇《我是餘歡水》中的餘歡水被查出患癌,妻子甘虹和他離了婚,可後來當她聽到餘歡水見義勇為獲得了賠償之後,又試圖修複關係。
原來,生病真的可以檢驗兩個人之間的愛,到底真不真。醫院這個地方,可以證明愛情,也可以推翻愛情。一個人愛不愛你,醫院最清楚。有人在醫院見證真情,有人在醫院傷透了心。
所以檢驗一個人到底心裏有沒有你,別聽他說了什麼,要去看他做了什麼,別去看高光時刻他有沒有為你鼓掌,而要看低穀的日子裏,他願不願意從泥潭裏拉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