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廟裏祈福的時候,寺廟裏的老和尚在臨走時給了我一顆種子,他說讓我種在能讓我隨時可以看到的地方,我回問他,那是什麼種子,他笑著搖搖頭就走了。
等到回家見到母親時,我將此事告訴了她,她也隻是淡淡的說“種下吧,他這般做定是有緣由的,到時候自會知道”,我應了。
於是那顆種子便在我的窗前落地生根,我記得那時戰火還未燃到京城,我記得那年他也隻是剛入軍營。
一年桃開,一年荷露,一年菊盛,一年梅紅,時間好像不知不覺就過去了,戰火也燃燒到國內,種子也發了芽,不知是何緣故,它長的飛快,隻是在一個平平常常的早晨我突然發現它已長的比房屋還要高上一點。
若不是仆人提醒我還未曾注意,原來那是棵桃花樹,於是在漫長的等待中我與它結了伴,我在樹下練琴,品茗,學習禮儀,管家之道,做繡活。
母親雖然不愛在我麵前談家裏情況,可戰亂又怎會放過我們,於是我在私底下會用繡品換取錢財補貼家用,她雖惱火卻知無法讓我停手,隻是會讓我莫要傷了身子,我也會乖乖應下,然後在她睡下時點一盞燈,繼續繡起來,隻是繡的是些男兒在戰場上才會需要的東西,再托人送往邊疆,我想這是我唯一能幫他的了。
又過了些時日,我開始繡嫁衣 可是我等的人他還沒有回來,母親總說沒事,我被困在家中,仆人也不會與我說這檔子事,我便以為真的沒什麼事。
可是當戰報一次又一次從邊疆帶來不好的消息,接二連三的退,城中人心惶惶,母親卻絲毫不慌,是啊,那領戰的人是與她相伴多年的愛人啊,她信他,自然無所畏懼。
可是為何我總在夜晚聽到母親壓抑的哭聲,我問母親,她也隻是胡亂說是我聽錯了,反倒最後問起我為何不好好休息。
我還未開口,就又聽到母親的驚呼聲,我看著周圍的人向我跑來,我想張嘴問他們,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原來,我暈了過去,暈倒在那棵桃花樹下,我想它還要好久才能開吧,畢竟這才剛剛入冬,母親將我帶回了房間,為我尋了大夫,她們出去了,我聽不到任何聲音,哦,不對,還是隱約能聽到聲音的,好像有母親的聲音,下人的驚慌聲,東西落地的聲音,母親的哭聲,大夫低低勸慰的聲音,我不明白,難道又是我聽錯了嗎,但我好累,眼皮也好重,於是我又睡了過去。
等我醒來時,母親一臉凝重的看著我,然後警告我不許再出門。
我沒問為什麼,因為我想她一定不會告訴我,但是母親不知想到了什麼,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我慌了,張口說話卻聲音嘶啞,我跟母親講“我不出去了便是,您哭什麼啊?”我說完母親又看了我一會,然後讓我喝藥,自己走了出去。
我想,她肯定是害怕我又問她為什麼哭。這藥好苦啊,我眉頭都皺一起了,還好我從小便喝到大也還能忍耐,隻是母親卻連蜜餞都不讓我吃,說什麼良藥苦口,唉,算了,不與那個多愁善感的人生氣了,氣大傷身不是嘛。
後來我才知道我昏迷了七天,我想母親她一定要急死了吧,畢竟我從沒睡那麼久。
為什麼戰爭還沒有結束,梅花開了,下雪了啊,母親的眼淚越來越多了,我睡的時間也越來越久了,我想我是要死了吧。
母親又端藥進來了,我沒有喝,隻是望著她,兩鬢的白發越來越多了,明明剛入冬時還沒有那麼多的,是因為我吧。
“母親 我們去看看那棵桃樹吧?”,這一次她沒再拒絕我,我們一起站在那棵樹下,雪還在下,我想我是看不到桃花開了吧。
聽說有捷報回京了,聽說我們勝了,我想我們等的人終於要回來了,冬天就要結束了,春天就要開始了,可是我看不到桃花開了,也見不到我愛的人了,嫁衣終是成了陪葬,隻望君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