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知名畫家,距離大學畢業已經近兩年了,不得不說這短短時間裏還真是收獲頗多。憑借足以震撼校史的畢業作品,我並未品嚐到尋覓工作的那一份辛苦,入職半月不到,我發布了自己的第一幅作品。意料之中的———我一炮而紅了,花費幾日精力便可畫出上萬的畫作,是被人評價為“神似爽文”的人生前期。
其實這樣挺無趣的。
不可否認的一點,起初我被欣喜包圍,我的母親也為我驕傲著。那種自豪感如雨後春筍,不受控製向上不斷突破生長…然而發覺自己一直以來憧憬的藝術界生活沒有幻想中的那麼美好時,我抗拒,難以接受。隻因畫作的角落簽上了我的名字,價錢便翻了幾十倍,簡單的風景也被人過分解讀,披上沉重的高尚與完美。
為什麼?我問自己。這不是我想要的。至於我最初追求著的東西,也逐漸模糊了,但我能夠確切———它不再清澈。我的手臂宛若被人提線,隻知道將沾上水彩顏料的畫筆在白紙上塗抹,逐漸僵硬,生活被人料理的有條不紊,卻又讓人難以捉摸…
我漸漸鄙視這個世界,充滿名利與肮髒的世界。
“池白。”
呼喚聲將我拉回現實,我坐在沙發上,與對麵的沙發隔著茶幾。熟悉的臉,我的經紀人,張謙。
“你近期的作品過於抽象了,我們的收入情況…你清楚的。”
“嗯。”
我垂眸,目光落在交疊的兩手之上。樓下汽車的鳴笛聲隱隱約約。
“或許你可以嚐試當下流行的風格———”
她將一本厚厚的畫冊推到我麵前,封麵上赫然幾個大字。“流行插畫集”,下邊還有幾行小字,疲憊的雙眼讓我難以直視,但我能感知,那並不是我喜歡的言語。
見我久久沒有翻開的意思,張謙替我翻開書頁,指著上麵的幾幅作品道:
“大家現在都喜歡這種,如果是你下筆,一定不會太差的,”她抬眼,與我對上目光,輕歎口氣補充,“抽象藝術早就過時了。”對於我如此漠視的態度,麵前人顯然已經不耐煩,就連語氣中也飽含急躁與無奈。
我眉頭一皺,心中五味雜陳,喉嚨早已幹澀,略略沙啞道:
“我的作品從來不是媚俗獻世的。”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灑進來,投下一片光亮與溫暖。房間裏安靜了一會兒,她似乎有料到我的回答,雙指捏了捏眉心,沉默著。
“原則和生活,你選哪個?”
最終還是她先開口。這問題的確有難住我,堅持原則便不能保障生活,即使靠之前的收入也不夠我活完這一生,細細想來,支出的地方還真不少。但若要讓生活沒有經濟壓力,那我不得不丟下所謂原則與自我。
“池白,我們都是成年人,不能再那麼單純了。這些道理你都明白,不是嗎?生活不能過於理想化,我們的人生不是小說,沒有那麼一帆風順……”
“知道了,我回家考慮一下。”我打斷她的話。實在不喜歡這種大道理……
是不喜歡,還是不願接受?
她看著我起身離去的背影,又是怎樣的表情呢?
我已無力思考。
我獨自一人站在電梯裏,翻動著屏幕,看著各大平台狗血的熱搜關鍵詞,隻覺得不適。或許是我太故作清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