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除了啊, 林薇恍惚了一瞬。
搞來搞去,這輩子還是沒能順利畢業, 老方他們注定是要失望了。
林薇有瞬間的走神, 腦中閃過的是那些沒日沒夜刷題的過往,心裏還是有一些難受的。
不知道上輩子的她是什麼感受,寄托了全部希望的她, 那時候怕是更難以接受。
不過, 怎麼說都是重活一次的人,沒什麼是接受不了的。
開除就開除吧, 也沒什麼。
她看向小桌上寫滿的幾摞草紙, 還有一本法語常用小詞典, 也不是隻有在大學才能學法語, 在這裏也是一樣。
警局的人對她還算可以, 沒有很為難她, 草紙和字典的要求都滿足了她。
但是沒有人和她說話,除了問時間這種小事以外,這些人不會回答她的任何問題。
不過就算她知道外麵發生什麼也沒有用, 她什麼都做不了, 所以還不如不知道, 免得煩心。
半個月時間, 這本法語小詞典她已經搞了快一半了, 以前都沒有這麼完整的學習時間, 也難以專心, 注意力總是時不時地飛向生意。
這裏很適合學習,除了有點孤單。
不過她的時間很寶貴,與其想那些有的沒的, 不如幹點有用的。
林薇繼續默寫單詞, 反正就快出去了,以後這種時候可不多了。
我嚓!
鄭啟榮看到她這個模樣,想要罵髒話。
過了一會兒,他再次開口。
“宋曄是你什麼人?”
林
薇疑惑地抬眼。
“你知道他做了什麼嗎?”
林薇等著他繼續說。
“他偷了港大的捐贈的合同,還綁了臧新星的家人,這小子過不久就要進來和你作伴了。”鄭啟榮沒說的是他現在沒找到證據,這個人做事太滑手了,明知道是他幹的偏偏抓不到證據。
林薇微愣了一下,那兩個家夥也要被港大開除了嗎?
怎麼一點都不讓人省心呢?
這麼想著,林薇筆下沒停,繼續默寫。
煩心事兒不要細想,想了頭疼。
鄭啟榮看著她這個模樣有些牙疼。
“你沒多少時間了,就用來幹這個?”他再次挑起話題,“林小姐有什麼遺憾沒有,好歹相識一場,說出來,我幫你完成。”
林薇徐徐地轉過臉,說:“你們這裏菜太鹹了,米飯也很硬,我有點吃不慣,我和他們說了好幾次,但是他們根本不改。”說完她就又麵無表情的轉過臉。
鄭啟榮:“……”
他原本想逗逗這女人,最好是能把人逗哭,他還記得上次女人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那叫一個賞心悅目,我見猶憐。
怎麼這會兒反倒油鹽不進呢?
他看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便站起身說道:“一會兒有人探視,你準備一下吧。”
林薇多少有些意外,這個時候,不知道誰能有這個本事。
看到伊頓夫人的時候,林薇有那麼一點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感覺。
“你的氣色要比我想象得好。”伊頓夫人的笑容很燦
爛,精致的妝容,貴氣的打扮,輕快調侃的語氣,勝利者的姿態展現無遺。
“托福。”林薇直接講中文,沒有說英文。
伊頓夫人愣了愣,她沒有帶翻譯,有一些漢語她是無法理解的。
她想了想,說道:“我特別有叮囑這裏的人,對你好一點,女人可以沒命,但是有些苦是不能吃的。”
林薇抱著胸,說:“勾踐臥薪嚐膽,以儆亡國之痛,你是怕我發憤圖強,出來報複你?”
又是伊頓夫人聽不懂的中文。
但她始終維持著微笑:“我希望你知道,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隻可惜,我們的立場天然對立,不然我們一定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林薇眉頭微蹙凝視著她,過了一會兒,才道:“求仁得仁,沒什麼可惜的,我朋友很多,不差你一個,道不同不相為謀,和你這種兩頭三麵的人做朋友也是好沒意思。”
不得不說,伊頓夫人的情商和教養確實很高,麵對林薇冷淡的態度,和一知半解的中文,她始終都能保持微笑。
而且她還能自顧自地進行下去:“要開庭了,以後我們大概是沒有再見麵的機會了,我有些話很想和你說。”
林薇不再看她,而是交疊起雙腿,百無聊賴地玩手指,已經很久沒修剪了,起了毛刺,她試圖用兩個長長的指甲去夾。
“你可能不明白,福升為什麼一直針對你,”伊頓夫人看見林薇手上的動作微停了一下,忍不住
彎了彎唇角,“說起來你有點冤枉,我們一直以為你手上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林薇沒有抬頭,繼續和手上的肉刺做鬥爭。
“也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林赫英女士留下了一筆債轉股,放到現在價值……”她頓了一下,笑著說道,“近6億港幣。”
伊頓夫人看著林薇一臉漠然的模樣,不知道她是裝的,還是真的不在乎,想了想,接著道:“我們一直以為這個東西在你這裏,所以無論是羅恩還是我,都是因為同樣的理由針對你,羅恩做了什麼不用我說,那十萬英鎊還成就了現在的赫姿,我也是同樣因為這件東西,才坐到你對麵。”
林薇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所以呢,你要的東西找到了?”
這句中文伊頓夫人終於聽懂了。
她微笑著道:“找到了,物主自己拿著東西找過來,就是可惜,我們誤會了你,搞成現在這個不死不休的局麵,如果沒有誤會,我們不會是現在這個模樣。”
林薇最不喜歡她這個假惺惺的模樣,這話說的和渣男求複合似的,把責任都推得一幹二淨,合著惦記赫姿的不是她?
“你不好奇嗎,東西到底在誰那裏?”伊頓夫人問。
林薇有些不耐煩,那個肉刺怎麼都搞不掉,一碰就疼:“想說就說,不要假模假式,惺惺作態。”
她的每句話都要帶成語,故意給伊頓夫人的理解增加難度。
伊頓夫人也不生氣,林薇說什
麼,都不影響她要說的話:“是傅文帆突然找到我,想要將價值近6億的債券賣給我,我這才知道這東西原來是在賀新,賀先生手中。”她最喜歡的就是把真相進行加工,然後推給不明真相的人。
伊頓夫人看著林薇依舊一副毫不關心的模樣,繼續說道:“我還以為他是來和我談判的,想要英雄救美,換你出來,卻沒想到是我誤會了,他竟然是來和我做交易的。”
她一直盯著林薇,不錯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慢慢說道:“也不知道他是用的什麼手段拿到的,當天,賀老爺子就突發心髒病去世了。”
嘶……
肉刺終於斷了,鮮紅的液體爭相湧出。
林薇木然地愣了一會兒,然後緩緩地抬起頭,看著伊頓夫人:“你再說一遍。”
伊頓夫人歎息一聲:“也對,你在這裏,都沒人告訴你,賀先生去世了,前些日子她在還為你的事情在各處奔走,不知怎麼,也不知道是勞累過度,還是……媒體剛剛公布了他病逝的消息,隻不過這個契機也是有點巧,我剛拿到債券,就發生這種事情,有人還陰謀論到我身上,也是讓我感到無奈,無法爭辯。”
“你說是傅文帆主動找你交易,套現6億?”林薇反問。
伊頓夫人再次歎息道:“你說他要是早點拿出來,我們之間也沒這麼多誤會了,不過這東西也不是他的,所以也不能怪他,好在賀先生最後把
東西給了他,不然我也不會這麼輕鬆地拿回來,畢竟賀老先生似乎對我有很多誤會,還一直在報紙上攻擊福升,著實是讓人不好過。”
指尖的鮮血在衣襟暈染開,林薇慢慢閉上眼:“你的目的是什麼?”
伊頓夫人嘴角噙笑:“我不是說了嗎?我們以後大概沒有再見麵的機會了,所以來和你說說話,錯過這個機會,有些誤會就沒辦法說開了。”
“我們之間沒有誤會,”林薇閉著眼睛,停頓了幾秒,好似在壓抑著什麼,再睜開眼,黑潤的雙眸顯出微微的犀利。
她目光直視對方,慢慢地道:“你記住我的話,下一次見麵,就是我讓你心痛的時候。”
伊頓夫人讓她眼中的尖銳驚到了,微怔了一會兒,才笑道:“男人沒做到的事情,如果林小姐能做到,那我怕是會愛上你。”她還是那副輕佻的模樣,男女她都是一樣調.戲。
林薇的手指收緊,聲音明顯帶著克製:“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你的痛處在哪裏,女人更了解女人,不是嗎?”
“我很期待。”伊頓夫人微笑。
探視結束,林薇被帶了回去。
回去之後,林薇靜坐在桌前,很久都沒說話。
腦中閃過很多紛亂的情緒,一時是前世的場景,人們拿著報紙討論首富英俊儒雅,各種八卦周刊鑄就的強者形象,一時是壽宴上觥籌交錯,傅文帆深情款款的聲音,交錯的場景和畫麵最後彙成一幅模
糊的水墨畫,徹底讓黑色覆沒。
“原來是這樣嗎?”
不知過了多久,林薇緩過神,她低下頭,看著紙上多出來的名字。
傅文帆,傅文帆!
好一個端方君子,驚才絕豔,溫文儒雅的首富。
伊頓夫人來了一趟,林薇就再沒能背進去一個單詞,她現在得到了兩個消息,兩個她完全意料之外的事情,不知道現在外麵是什麼情況,到底有多少她預估之外的事情發生。
她心底隱隱有些不安,看著警員們平靜的臉色,林薇突然意識到,蝴蝶的翅膀或許已經在悄無聲息地改變了曆史。
6月7日,警局很平靜,和以往沒有任何不同。
6月8日,她收到了開庭通知。
6月9日,依舊風平浪靜,林薇一晚沒睡。
6月10日,林薇意識到,她擔心的事情成真了。
沒有罷工,港城沒有亂。
警員們按部就班地做著一切,休假的人沒有被強製召回,曆史的輪、盤正朝著另一個未知的方向前進,蔑視著一切想要利用它的人類。
……
6月11日晚上7點10分,麗的電視台主播室內,今天的播出內容,台長還沒有審核簽字。
“怎麼回事兒?內容不都是早就定好的嗎,台長是哪裏不滿意?”工作人員有些著急,這也沒剩幾分鍾了,戲曲節目要結束了,廣告也撐不了幾分鍾。
“阿飛你再去催催。”
“可是導播已經去了,我再……”
他話沒說完,門開了。
導播急
匆匆地道:“趕緊的,換帶子,今天要換內容。”
眾人一愣。
“換什麼?”
晚上七點半的麗的電視台新聞和以往略微有些不同。
這個欄目是林薇給電視台提的建議,將港城每天的重要新聞收集到一起,主播配合新聞拍攝和采訪畫麵一同播出,培養觀眾的電視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