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東西在耳邊嗡嗡作響,吵得顧敏敏腦袋一片疼痛。她努力想要醒來,卻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好熱好渴……好想喝水。她迷迷糊糊想道,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像是踩著雲端上,隨時都會跌倒。
不知道過了多久,嘈雜聲窸窸窣窣地傳到耳朵中,口音帶著一股的村味。
“娘,求你了。再不找大夫過來,大丫就要……”
“一個賠錢貨,死了就死了,沒了她還可以省下一口糧食呢。那點錢給我的乖孫看錢都不夠,哪裏有多餘的給那個賠錢貨。”
“就是,小孩子家家的,燒著燒著自己就會好了。哪裏需要花錢請大夫,弟妹以為我們家裏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
“好了,都少說兩句。我們也不是不關心這小侄女,不過誰小時候沒發燒過,冷水擦一擦就好了。我們農家人,沒得那麼嬌氣。”
又是一片亂七八糟的吵架聲響,最後隻餘下一片安靜,像是大部分人都走光了。
努力了半天都沒法睜開眼睛的顧敏敏隻能通過耳邊傳來的一點聲響來判斷周圍的情況……這裏到底是哪裏啊?
顧敏敏突然眼前有什麼綻開耀眼到刺目的光芒,然後像是有什麼東西硬生生塞進她腦袋中一樣,疼得她幾乎想要尖叫出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像之前一樣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和之前不同,這回確確實實睜開眼了。隻是映入眼簾的卻是茅草做成的破舊屋頂,她甚至可以從其中的縫隙中看到藍色的天空。
她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地轉過脖子,她所在的屋子內光線不是特別好,依稀可以看到茅草和黃泥共同糊成的牆壁……這種房子顧敏敏並不陌生,鄉下外婆家就有幾幢,不過在21世紀已經很少有人住這種草房子,外婆鄉下那幾幢要麼成為文物被保護起來,要麼是他們幾個小時候小時候當鬼屋探險的秘密基地。
她用盡所有的力氣撐起身子,視線落在蓋在身上散發著破舊味道的舊棉被……簡直要無語凝噎。這裏究竟是哪裏啊?看著自己變小了的手,和瘦小的明顯不是成年人的身子,顧敏敏哪裏還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
正當她打算開口喊人的時候,太陽穴位置像被針紮過一樣,疼得她直掉眼淚。腦袋中有許多畫麵閃過。
手叉著腰罵人的彪悍老嫗,唯唯諾諾的中年婦女,沉默低著頭的中年男子,添油加醋的尖酸婦人……這許許多多的畫麵構成了一個小姑娘一段一段的記憶。
“大丫,你終於醒了。”一個穿著灰色粗布衣衫的中年婦女看見她,原本紅著的眼睛亮了起來,衝過來抱住她。
“娘。”她還未回過神,這具身體像是有了自己意識般地反抱住中年婦女,眼淚也不由自主地留了下來。
兩個母女就這樣抱著痛哭,直到一個麵黃肌瘦的中年男子一拐一拐地走進來,“大丫醒了是好事,我們應該開心才對。”
“爹。”
多虧了這一場眼淚,顧敏敏終於成功接收好了這具身體的記憶,這兩人正是這小姑娘的父母,父親顧三福,母親張翠玉。
張翠玉抹幹淨眼淚,從懷裏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塊包了好幾層的硬邦邦的窩窩頭,“大丫睡了這麼久,肚子應該餓了,這是娘特地給你留的午餐,你吃。”
從她的動作可以看出她珍藏了一段時間。
或許是被剛剛接收到的記憶感染,顧敏敏鼻子一酸,機械般地啃著硬的跟石塊一樣的窩窩頭,即使味道粗糙得難以咽下。
“慢慢吃,別急。”張翠玉一邊拍了拍她的背,接過顧三福遞過來的水杯,喂著自己剛剛醒來的女兒。
見他們兩個眼中滿滿的疼愛,顧敏敏實在無法狠心告訴這對夫妻他們心心念念的女兒已經在那場高燒中去世了,隻留下她這個不知為什麼從21世紀穿越過來的小女孩。
仍然隱隱生痛的喉嚨就著開水勉強吃完了這個窩窩頭,顧敏敏看著鬆了一口氣的夫妻兩,努力對他們露出一個笑容。也多虧了她在剛剛繼承了這小女孩的記憶,一時半會兒不用擔心露餡。
這個家庭,說起來也實在讓人頭疼。顧老太太生了四個兒子,大兒子是她的心頭好,小兒子是她的心頭肉,二兒子嘴甜會哄人,隻有顧大丫的母親顧三福因為出聲時差點導致顧老太太難產的關係,整日被自己的母親刁難。恨屋及烏,顧大丫的母親張翠玉也不得她的青眼,夫妻兩做的比牛多,吃的卻是最少。顧大丫更是整日被老婆子指桑罵槐,還不時地被掐兩把胳膊。
這次顧大丫的生病就是因為和大伯母——李氏的兒子顧小寶發生爭執,被後者推入池塘而發的高燒。這一燒,就燒掉了原本的大丫年幼的生命。顧三福也因為擔心高燒不退的女兒,在山上砍柴時,一不小心摔傷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