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命地在幽暗的叢林中奔跑著。
一隻饑餓的野狼追逐著我，咆哮著向我襲來。
我隻能不停地跑，我沒有反抗的權利。
其實停下來也沒關係的，就這麼死了也挺好。
身邊的一棵棵樹都是那麼的熟悉，他們的樹幹上都綁著一根舊麻繩。
活下去已經沒什麼動力了，為什麼還要這麼執著呢？
我跑著，跑著。
忽然，我看到了一間小屋。
太陽光漸漸照射在我身上。
我看到自己坐在門口，懷裏抱著一個熟悉的孩子，一個女人靠在我的身上，她們都安詳地睡著。
我哼著山歌，把手裏的野花插在了孩子的頭上。
夕陽西下，女人站起身，坐在門檻上的我問她要起去哪兒，她說她要給孩子做飯去。
語畢，她走向殘陽。
“別走啊，別丟下我……”
我試著追上那個身影，卻隻見她和落日融為了一體。
背後的衣角被扯了扯。
我轉過頭，小小的孩子天真地望著我，她眼睛大大的，亮亮的。
“爹，娘去哪兒了？”
我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頭：
“娘走啦，等你長大了她就會回來。”
“那我能去找她嗎？”
“……不能哦，你要乖乖的；”
“爹會先去找她的。”
自己正想伸手摸摸孩子的頭，可下一瞬，自己已經站在了昏暗的炕頭。
女人躺在床上，杳無生機。
“別走……別走啊……”
自己再次伸出手，撫摸著她消瘦的麵龐。
“聽說那女的是染上性病死的。”
“咦，真不守婦道。”
“她家沒錢，聽說是到外麵賣身子的時候染上的。”
“娃兒慘哦，這麼小就沒了娘。”
“還要跟這個廢物老爹一起，嘖嘖嘖。”
你們……閉嘴啊！
我轉過身，想要反駁，身後卻空無一人。
我低下頭，看見青兒站在那兒。
她的眼睛依舊那麼的好看，閃閃發光。
可她的身後，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
“爹……”
青兒……
“爹，青兒一會兒就來找您。”
青兒？
你說什麼？青兒？
我抬起頭，看清了那個男人的麵龐。
他那冒著血光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青兒。
不要……不要……
我掄起拳頭，向那個男人砸去。
身體卻穿過了他。
我再次轉過頭，青兒和他卻都不見了。
我又回到了樹林裏。
樹林裏靜得嚇人，沒有一點聲音。
我環顧四周，又看到了那個男人。
一個小男孩舉起刀鞘，朝他揮去。
男人輕鬆閃過，順勢在男孩兒腿上劃了一刀。
男孩兒痛苦地倒下，卻又馬上站起來，再次單手揮舞刀鞘。
餘靳……
我又看到三個洋人站在一旁，其中一個死死鉗著青兒。
青兒掙紮著，哭喊著。
我想起來了。
我和餘靳兵分兩路，我負責引走獨眼狼，他負責救青兒。
那為什麼，獨眼狼會在這兒……
無意間，我看見草叢中的一個石頭一樣的東西——
那是我自己，我的頭。
我和我自己四目相對著。
原來我已經死了啊。
那我，是不是可以什麼都不用管了。
我頓時感到一陣輕鬆。
這樣，我就可以什麼都不用管了啊。
真是太好了。
可是……
我看向被男人砍得遍體鱗傷的餘靳，看著哭喊著的青兒。
我……好像什麼都做不到了……
我感覺到了自己身體正在消散。
不對，不對……
等一下啊，等一下。
我還不能就這麼走了，我還不能……
青兒還沒逃走啊。
青兒還沒……還沒……
我喊著，叫著，可什麼都沒辦法改變。
身體漸漸消散。
我最後再看向這個世界。
真是……混蛋啊……
至少再……做些什麼……
——
“靳兒，靳兒！”
我從無盡的耳鳴中識別出青仔的聲音。
我緊握著刀鞘，慢慢撐起身。
“求求你了，別打了，別打了。我跟你們走，求求你們快住手，住手啊！”
我還沒來得及站穩身子，腹部就受到猛擊。一記膝頂讓我徹底站不起來。
“繼續啊，小子，之前不是挺能的嘛？站起來啊。”
眼前的男人根本沒打算讓我死。他在享受折磨我的過程。
我拚命站起身來，再次拿穩刀鞘。
而我也沒打算贏他。
他想折磨我，那我滿足他。
就這樣拖延時間，直到捕快們趕過來。
我一開始的目的就是這個。
我又一次舉起刀鞘。
前提是，在捕快來之前，我還得活下去。
好痛啊，真的好痛啊。
剛剛那個混蛋直接踩斷了我的右腿，我現在隻能慢慢挪到他麵前。
痛死了啊。
上次這麼痛，還是在兩年前。
我剛走上去，獨眼絆了下我的左腳，我摔倒在了地上。
站不起來了。
累死了。
我幹嘛這麼拚命啊。
青仔映入我的眼簾，她已經哭到脫力，像是洋娃娃一樣掛在洋人的兩臂上，絕望地看著我。
她爹死了啊。
她是不是也沒有活下去的念頭了呢？
可她剛看到她爹的腦子的時候，第一件事居然是讓我跑。
這姑娘，一如既往的奇怪啊。
她肯定已經不想活命了吧。
剛剛在我沒注意的時候，她想咬舌自盡。可馬上就被洋人發現了。現在她的嘴被堵上，臉上已經沒了生氣。
那我還努力個啥呢。
右肩又被刺穿，我隻能痛苦地哀嚎著。
“時間差不多了，該走了，‘彎刀狼’。”
太監一樣的家夥不合時宜地提醒了他一句。
“我說了要讓這小子……”
“他已經成這樣了，想必下半輩子都隻能在床上了吧。我認為正常人看到自己兒子被折磨成這樣，下半輩子還得照顧這個殘疾人，已經夠難受了的吧。”
“不夠，還不夠……我要讓他親眼看到……”
“夠了，‘彎刀狼’。別給你台階你不下。以後有的是機會。”
獨眼狼惡狠狠地瞪了太監一眼。悻悻地收刀。
“你們幾個，把那女孩兒看好了，別又讓她自殺了，”太監輕蔑地笑了笑，“她可走不了那麼輕鬆。”
洋人拿出麻繩，綁好了青仔後，扛著她準備離開了。
嘖，真不爽啊。
我算是明白了為什麼要堅持到現在了。
不是為了青仔，不是為了宋大。
我隻是不爽他們。不爽他們而已。
我才沒那麼高尚呢。
所以，讓我再掙紮一下吧。
“箜篌……”
我呼喚著我的劍靈，想聽到他的回答。
“小子，別說話了。”
“啥啊，你也覺得我快死了是吧。”
箜篌沒有回答，它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果然還是本大爺沒眼光啊，你小子……對不起。”
“別，大哥，可別這時候認可我了，”我摸索著口袋，拿出了一株藥草，“我隻是單純的倔而已。”
我一口吃了下去。
“小子，你在幹嘛？”
“你說過，弄暈我你就有辦法了是吧？”
“你這時候睡過去了，真的會死的！”
“那就……交給你了……”
眼皮子開始打架，沒一會兒，我便失去了知覺。
這安眠藥，藥效真強啊。
要好好教訓他們啊——
箜篌。
“嘖，你小子……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