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櫃台上的寶刀,神情有些疑惑。
“是本大爺讓仲煌把我給帶出來的!”
“這不廢話嗎?”
箜篌又一次被我給哽住了。
“……我是說,是本大爺看上了仲煌……”
“不看上他為什麼還要讓他把你帶出來呢?這不還是廢話嗎。”
“別給臉不要臉啊小子!本大爺好不容易想安慰人一次!”
“啊啊啊,勞煩箜篌大爺費心了。”我毫無感情起伏地說著。
“我去你的!餘靳!你小子別太過分!”
“噗……”
我笑出了聲。平常高高在上的箜篌大人忽然願意來安慰我,這讓我不禁笑到失聲。
“不好意思,箜篌大爺,失禮了。”
“所以你小子,是有辦法出去的,對吧?”
我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它的說法。
“為什麼不出去?”
“就像您說的,我出去了也派不上用場,就是個廢人。”
“不試試怎麼知道派不上用場?”
“我連跑兩步都費勁啊,您覺得呢?而且我再出去,爹娘會擔心的。”
箜篌又沒了聲響。
我能依稀聽到它還想說點什麼,比如把仲煌搬出來說事、或者講講為什麼它貴為傳家寶卻隻能流落他鄉的經曆來鼓舞一下我。
而它最後隻問了我一句話:
“那個姑娘,對你來說是家人嗎?”
“是。”
“……時代真變了啊。”
它的話裏充滿了遺憾和惋惜,讓我不免有些心疼。
沉默再次席卷這間小小的書房。
這沉默裏,我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
要是我在十幾歲的年齡穿越到這個世界,我還會像這樣安然地坐在這兒嗎?
現在的我,或許隻是需要一個理由……得了吧。
“箜篌,我們一家對你來說……是什麼呢?”
我不知為什麼問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
沒有回應,不知是在思考,還是在無視。
我聽到門外的捕快在往山裏趕的消息,似乎是找到綁匪了。
我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小子,本大爺不知道。”
好坦率的回答。
不知又過了幾刻鍾,我聽到了門外急促的腳步聲。
“馮……馮老板,餘大人!”
熟悉的聲音。
是宋大。
我立馬爬起身,扒在門上,透過門縫查看。
他沒有走進來,隻是在門口高聲喊著。
“馮老板,餘大人,你們在嗎!”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沒人回應他。
詩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了,應該是去官府和仲煌彙合了。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我是個人渣,混蛋,孬種!我他媽真該死!”
“我欠了那些家夥錢……他們抓到我後見我還不了錢就……就說要賣我女兒……”
“我本來以為女兒在你們家就會沒事的……我以為……他們就不敢……”
“對不起……我是個混蛋,我他媽就該死……我連我女兒都救不了……”
他哭訴著,悲憤地怒嚎著,狠命扇著自己的臉,清脆的響聲夾雜著懺悔回轉在院內。
我遠遠地仔細端詳這個我之前最討厭的人。
他滿身血跡,四肢青一塊紫一塊,抹著眼淚的手指似乎還斷了兩根。全身上下的衣服沒一處是完整的,一邊滴水一邊粘在他的傷口上。
“大人!我求求您了!那些捕快不該去山裏的,青兒她在海邊……要是再不去的話……”
他說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求求您了!救救我女兒吧!求求您了!”
他用沙啞的嗓音在門口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然後,瘋了似得將頭砸在了地上。
一次,一次,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
直到額頭也流出了汩汩鮮血,但他依舊沒有要停的跡象。
他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不知為何,他那身影和我記憶裏的某個瞬間重合了。
上輩子高中,我因為打架被叫到辦公室,學校要開除我時,我那倔強了一輩子的老爸也像這樣跪了下來。
告訴他仲煌不在家吧。這樣他就會去縣衙,再像這樣哭訴一遍。
如果仲煌也沒有辦法,那他會去求誰呢,神嗎?
如果這個世界存在神,那一定是比他還無可救藥的混蛋。
青仔是他的孩子,他在這個世界最重要的珍寶;
青仔是我的家人,我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
而現在,有人想蠻不講理地將這一切奪走。
“箜篌,能來幫我嗎?”
門外的男人癱軟在地上,顫抖著,哭泣著。
“把老子的刀鞘帶上。”
冰冷的月光灑在這個可憐又可恨的男人身上,淒涼悲愴。
我單手貼門,默念口訣。
那是福德白天教我的,我唯一可以使用的——
魔法。
“諸魔退卻。”
土塊化為紛飛的塵土,飄散向門口。
“大叔,快起來吧。”
我走到那個男人的身邊。
“……你……是……”
我握緊了刀鞘。
“起來,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