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2)

正值隆冬,大雪皚皚。安佑宮院中的那一株綠萼梅花,香得幽韻。

一陣風吹來,吹落了幾瓣梅花,慵懶的躺在厚厚的雪地上。

歌細黛負手而立於屋簷下,微抬起眼簾,放眼望著被風揉碎的細雪,眸色中一片安詳。她不知道已站了多久,儼然成為天地間的一景。

整整一年了,歌細黛沒有踏出過安佑宮。

隻是因為去年在她的誕辰,舉國同慶宴請群臣時,她多瞧了福王一眼,就被皇上景世開帶著醋意下了禁足令。

吃醋嫉妒是多麼好的障眼法,使她沒有疑慮的待在安佑宮裏,日複一日的等待著心愛的男人。在每日入寢時,她總是想:明日他應會來了。

這一等,就是整整一年。

等來的卻是廢後詔書。

“接旨吧。”早已宣讀完聖旨的小公公,恭敬的將聖旨又拱手一遞。

歌細黛華豔微涼的唇角噙著一抹笑意,聲音溫醇,“蛇蠍陰鷙,外戚擅政?”

“聖……聖旨上是這樣……”小公公背脊一涼,額頭上密集的汗。

小公公雖然是剛入宮,又怎會沒有聽過皇後娘娘的威跡:

當皇上還是五皇子時,皇後相嫁。

皇後狼子野心,不甘位於人下,說服軍職為禁軍指揮使的父親歌中道謀反,兵敗,其父與唯一的兄長被擒,於街頭淩遲而死。

皇上受到牽連,不得不與皇後過著被通緝的流亡生活。皇後誓不妥協,要為父親和兄長報仇,繼續實施篡位。暗殺太子後,權色利誘,取得了陣守邊疆的皇家宗室魏王的協助,瞞天過海的逼近了太上皇的龍榻前,酷刑迫使其禪讓。而後過河拆橋,虐殺魏王及其親信。

在皇上登基後,皇後為了穩固皇權,冷血殘暴的掃洗餘敵,強勢陣壓,誅殺皇族宗室,肆虐不止。就是在皇後製造的血雨腥風裏,皇上頒布了諸多籠絡民心的措施,任用賢才,政局才稍有緩和。

皇後的權利欲暴露了,她重用她的親信獨攬政權,將四處逃竄的歌家人招回,封官加爵。她無視後宮不得幹政的祖訓,與皇帝同上早朝共批奏折,可謂是一手遮天。

皇上心慈仁厚,一直被皇後的野心裹挾,實不願篡位稱帝。就在皇後要繼續清除景氏宗室時,皇上不忍狠毒的皇後再亂殺無辜,又因官民共憤的壓力,將皇後打入了冷宮。

在皇後禁足安佑宮後,皇上隆重安葬被皇後迫害至死的皇族宗室,並設靈堂參拜,恢複王公官爵。又趁機把歌家人的權利削弱。就在昨日,皇上順應民心,歌家被滿門抄斬,就連尚在繈褓中的嬰兒也沒姑息。

回想起耳聞到的皇後的凶悍暴戾,小公公倒抽了口涼氣,盡管與皇後相隔數丈,他還是能感覺到喉嚨被緊緊的捏住似的。她宛如立在群山之巔,華貴、淩厲、不可一世、睥睨萬物。事實上,她隻是那樣悄無聲息的站著,似鶴於雲霄,靜若明淵,漆黑深遠的雙眸似乎還蘊著清清淺淺的笑意。

見小公公不再說下去,歌細黛輕彈了一下肩上的雪,毫無半點懾人容色,說:“請回稟聖上,廢後詔書遣一位無品級的小公公宣讀,有失皖國的體麵。”

小公公誠惶誠恐,就在他雙腿打著顫兒失措時,一個極其溫柔的女聲自院外傳來,道出了實情:“莫不是因為你在皇上眼裏卑如草芥?”

歌細黛聞聲,朝著院門處不經意一暼,便看到了景世開。

他裹在雪白絕倫的狐裘裏,俊美得驚豔,像極了冰凍三尺下的溫泉,優雅深遠。任誰都會陷入他手無寸鐵的迷陣裏,淹沒在他彬彬柔和的漫不經心。

“世開。”歌細黛碎冰般的心猛得暖得似晨陽,情不自禁的展開笑顏。

他來了,他終於來了。

她腳步輕快的奔向他,盡管廢後詔書上蓋有他的璽印。

“你做千古名傳的明君,禍害毒婦我來當。”血流成泥,屍骨堆階,她陪著他拚出一條帝業路,以愛之名獨自背負令人唾棄的千夫所指。隻因在她中箭奄奄一息時,他握住她的手,眼中帶淚的堅定說:“或淩空或深淵,我們攜手並肩。”

成為‘廢後’,正好能成就他的大義,她甘心。

當她看進他的眼眸時,她的心赫然一抖。

那雙本該溫柔深情的眼眸卻冰涼寒凜,毫無感情的冷酷森嚴,連同他整個人都疏遠淡默。

“世開?”歌細黛駐步,喜悅的神色僵在清麗精致的臉。

“敢膽直呼朕?”景世開不屑的冷道:“念及你與朕夫妻一場,朕饒了你。”

歌細黛隻覺疼痛自骨髓漸漸蔓延開去,久不見深愛之人的火熱,驟然降至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