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送走最後一位食客,她疲憊得靠在門框上。路上燈影朦朧,偶爾疾馳而過的車輛和霓虹燈交相輝映,如一串串玲瓏項鏈流轉於城市街道,雖不繁華卻別有味道。
合上推拉門從裏麵反鎖,環顧自己的小店,一張沒上漆的舊櫃子在樓梯右側,上麵淩亂放些餐具,八張桌子貼在東西兩麵牆,參差不齊擺放著。小屋不大,一個廳堂,一間臥室,一個露天配菜間,還有一個小小包間,包括裏屋睡覺的男人,這就是她全部。
這原本是老舅的家,不知何時改成了飯店。她還記得滿身油漬的老舅,在門口笑眯眯地迎送客人。他的廚藝這一條街無人能及,他的故事也是那時茶餘飯後的焦點,年幼時她很好奇,想盡了一切辦法想知道,得到的無非還是那句話:長大了再告訴你。
大學畢業後的某一天,舅舅拿一瓶好酒,炒了幾盤她愛吃的菜,還有一肚子故事,囤了幾十年的故事。她明白,可心裏卻非常排斥,於是一杯酒把自己喝醉了,聽見舅舅一聲更比一聲長的歎息,她暗自允諾,將來一定要好好和他喝一杯。
“歐陽,倒杯水給我。”
“知道了!”她應了一聲,抿嘴一笑,這個男人沒有生氣細胞,連夢話都這麼溫柔。
“歐陽,給我一杯水。”
“好!”她微微一顫,恍惚心底一排排燈,倏然明亮了。
“剛才笑什麼?”李凱坐起來。
“沒什麼,喝吧,溫的。”遞上杯子,眼睛瞟過他白的刺眼的肌膚和線條清晰的鎖骨,心中一陣緊張和迷亂。這細微的表情沒能逃過他的眼睛,他抿了抿嘴,狡黠笑著說:“老夫老妻了還害羞。”
“沒有,你皮膚這麼白,讓我情何以堪。”
“來,坐這,讓我看看。”放下杯子,歐陽極不自然地坐下來,在他溫暖臂彎裏,越掙紮摟的越緊,熾熱的目光一眨也不眨,仿佛一閉眼她就會憑空消失。好吧,我放棄!
“這樣多好,好像我非禮似的!”
“歐陽……”
“怎麼了?”她轉身。
“沒什麼!總感覺你心不在焉,難道舍外另有庭院?”他落寞地歎一口氣,垂下眼眸。
“滾!”歐陽怒嗔著並推開他。
“這麼多年,這你對我……”他有些失落,揉了揉眼睛。渾渾噩噩間腦中蹦出一首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人歸萬裏處,意在一杯中……仔細想想哪也不挨著,還是洗碗吧!
“睡吧!你也累一天了,明早我收拾。”他挪到裏麵,拍了拍床,滿眼期待。眼底氳氤的霧氣是深不見底的惆悵,也是歐陽不忍直視的彷徨,她摸了摸出油的發梢,有些糾結。
“我不嫌棄!”他坐直了身子,外套滑下來,光滑性感的肌膚充滿了魅惑。他的臂彎很溫暖,新換的被褥充滿了陽光的味道,願一夜好夢!
柔軟的雲朵開始下滑,又來到了無數次午夜夢回的校園。九月是畢業季,也是分手季,從宿舍窗戶飄灑下來的不僅有書籍試卷還有日記情書。我們幾個約好在師姐宿舍相聚,半個小時後她們的爽約讓我有些上頭。看著桌上還沒燒完的灰燼和學姐燦燦的笑容,我微笑著離開。很可惜,那位學長是校花,據說感情豐富,每一段感情都纏綿悱惻。她是文科狀元,寫的一手好字,唐詩宋詞元曲什麼的拈手就來。她的情詩蕩氣回腸讓看過人久久不能忘懷。可惜了,秦曉雨跺了跺腳,心中暗暗責備她說話不算話。
走過古色古香的圖書館,穿過曲盡通幽的小路,來到約定的地點,但願韓哲能如約而至。
筆直高大的影子慢慢靠近,嗅到那熟悉的味道,秦曉雨心中仿佛吃了蜜糖一般。
“讓我猜猜,你為什麼生氣。喜歡嗎?”他拿出一個布偶小白兔,兩隻耳朵還耷拉著。
“別人談對象送鮮花,巧克力,而我無論是情人節還是生日都是小白兔,不了解的人還以為你是我哥。”秦曉雨垮下臉,“宿舍還有十幾隻兔子,我還準備放到超市賣呢!”
“不一樣,這隻小兔子有口袋,你掏一掏,有驚喜。”他拉住我,把兔子塞進我懷裏,自己從裏麵拿出兩張電影票。
“明天晚上七點,我來接你。”
他一本正經,眉眼卻含著笑,微微俯身,一股男子的清香淡淡的飄來。手心捏出了汗,緊張或激動,我也說不清,溫潤的唇欲落下,停頓了幾秒,四目相對,流光溢彩。
一陣陣花草清香被暖風熏的讓人窒息。
熟悉的環境,昔日的戀人,這一切曾經這麼近,可為什麼會漸漸迷失、走遠、了無蹤影……
即使在夢中,她也清楚,夢裏依偎的少年,枕邊酣睡的愛人,多麼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