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蘇]亞·阿勃拉莫夫謝·阿勃拉莫夫(1 / 3)

一他們來到兩米長的多刺灌木叢跟前,看到一塊空地,使決定在此過夜,於是撿來枯黃的芭蕉葉、幹樹皮和藤條,點起了篝火。金黃色的火苗閃爍著熠熠的光亮,篝火發出一陣陣劈哩啪啦的聲音,仿佛從黑壓壓的森林裏鑽出一個有生命的東西,在吱吱亂叫,吃吃地竊笑。四周卻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臭氣。“什麼東西這麼難聞啊?”勃列格問道。“那是泥塘散發出來的氣味,”熱奈說道,“就在附近不遠。”“幸虧沒下雨,我大概下吃安眠藥也可以睡著了。”熱奈掏出印第安人的煙鬥抽了起來,因為雪茄早抽完了。“現在不是雨季,今後很長一段時間也不會下雨,”熱奈說,“你撿一些幹枝,躺下睡吧,三小時以後我叫醒你,就按咱倆商定的辦。”勃列格罵裏一句,往篝火裏啐了一口吐沫。“現在就咱們倆相依為命了,我早把這個忘了。那些印第安人把我們丟在森林裏,就象扔掉兩條小狗。他們讓我們上了岸,便撥轉船頭回去了,甚至連告別篝火都不點。”“他們害怕啊,勃列格,怕這一帶的某種東西。他們讓我們下船時一聲都不吭,你覺察到了吧。”“離鈾礦還遠著呢。”勃列格說道。“那就難說囉……”“不管怎麼樣,指示器還沒有任何反應嘛。”“前方還有不少沼澤地呢,”熱奈指著黑糊糊的密林說道,“穿過這些沼澤地以後再看吧。光熱時限計是不會出錯的。”勃列格用鐵叉子在篝火上烤雞,他把雞翻個身,然後抽動一下鼻子,說道:“這香味其饞人啊。印第安人為什麼這樣害怕鈾礦呢?是因為輻射嗎?他們本可以再送我們一程,這兒的輻射度是微乎其微的呀。”“大概,本地人以前在鈾礦附近打過獵,後來都得病死了,所以這兒的居民就產生了一種恐懼心理,這種心理在印第安人中間一代一代往下傳,現在已經成為一種迷信。”他們沉默片刻,勃列格的目光從篝火的上方向森林望去,他不由得瑟縮成了一團。“真可怕,”他說道,“我們幹嗎要簽訂合同呢?”“你早幹什麼來著?”熱奈冷冷地—笑,“也許是合同裏許諾的酬金迷住了你吧?”“唉,我那時對熱帶森林是一無所知啊。而有一個人到過森林,卻沒有提醒我。這個人在南美的原始森林呆了兩年,覺得沒必要來嚇唬我吧。”“這兒最可怕的並不是森林。”“我不知道,”勃列格又把叉子上的烤雞翻個身,“這地方又濕又悶,可真要把我憋死了。走路也一樣受罪,兩條腿跟棉花似的軟綿綿,沒有氣力。腦子裏空空的,懶得思考問題。夜裏睡不著,連安眠藥都不管用。而你呢,卻如此鎮靜自若,從容不迫,有時我氣得真想抓起瓶子往你身上扔過去。我又在胡說八道了。你大概覺得我神經不正常吧?說對了。僅僅是神經衰弱嗎?不,比這更糟。”勃列格說這番話的時候,炭俏倒還鎮靜,但語氣巾流踞出內心的緊張和不安。這是內在的歇斯底裏症,熱奈這樣想道,並暗自告誡自己別出聲,別插嘴,勃列格痛痛快快發泄以後,會安靜下來的。“你也清楚,”勃列格歎了口氣,“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帶著這把小錘走遍了整個非洲大陸,闖過一道道山澗湍流,在破舊的帳篷裏熬過了多少個陰雨綿綿的日日夜夜,好幾次從饑餓和斷水的死亡線上掙紮了過來,我那時從未害怕過,而今天卻象中了邪似的失去了理智。”熱奈往篝火裏扔一些幹樹枝,點著了已經熄滅的煙鬥,又稍等片刻,看看勃列格還要說些什麼。“這都是因為你亂吃那些鎮靜藥的緣故。這些藥現在並不能起到鎮靜的作用,反而使人更加緊張。我也不是超人,假如我覺察到某種危險,也會和別人一樣提心吊膽。目前我們好象到了悶熱的澡堂,天上飛著一群群昆蟲,地上爬著一條條蛇……不過,你不必如此驚慌失措,隻要昏暗的火苗往上一竄,你就嚇得渾身哆嗦,以為是蟒蛇來了!我親愛的,蟒蛇一般總是躲著人,不會往篝火前湊的。稍有一點風吹草動,你就……”“別說了!聽見了沒有?”勃列格打斷熱奈的話,喊了一聲。在茂密的灌木叢中真的喀嚓一響:有人一腳踩斷了幹枯的樹枝。勃列格用手撐著地麵,想站起身,就在此時卻喊了起來:一隻青蛙咧著大嘴咬住了他的招頭。接著,青蛙尖叫一聲,掉進了火堆。“這小東西不是害蟲,先生,”有人用西班牙語說道,“這點傷算不了什麼,很快會長好的。”火曲的光亮中出現了—個削瘦的人影,他腳蹬高腰雨靴,手持獵槍,肩搭背包,腰間掛一把帶套子的砍刀,在熱帶森林裏,人們常用這種刀來開辟道路。此人的胡須很密,有好長時間沒刮了。“和我們一樣胡子拉碴的。”熱奈想道。他剛才還緊緊抓住一杆雙筒槍,此時卻感到一陣癱軟。“先生,請這兒坐吧,靠著火。”熱奈也用西班牙話說道。這位陌生人蹲了下來,但沒有往篝火邊湊,天氣本來就夠悶熱的了。“我這兒還有點東西。”他取下背包說道。“您別忙了,”熱奈勸阻他,“吃的東西夠了,有沙丁魚和安抽魚罐頭,鐵叉子上還烤著一隻公火雞呢。”“先生,這不是公火雞,而是巴西鶴。可不要烤過火,巴西鶴的肉比母火雞的肉還嫩呢。”陌生人看到勃列格警覺的目光,便作了自我介紹:“帕科·桑切斯,和你們一樣,是個以森林為家的流浪漢。沿著你們的足跡到此地來的。”“那為什麼呢?”勃列格拖長了聲調,“難道您也是地質學家?”“不,我是動物學家,是地理協會的成員。我在首都聽說我們政府聘請的兩位地質學家到密林裏去尋找鈾礦。美國人新發射的航天空間站在軌道飛行時測出了這一帶可能有的礦,為了核實這個情況,便請來兩位著名的專家。您們中間有一位是比利時人,另一位是法國人。”桑切斯說對了。熱奈是法國人,他來到這片密林純屬偶然,他到這個國家來辦一些私事,結果卻碰上了這個酬金相當可觀的工作。的確,這並不是一個規模大、裝備好的勘察隊,僅僅是個探礦小組而已,不過任務卻很艱巨:需要核實指定的地區是否有鈾礦,並且要弄清能否進行開采。熱奈當即給勃列格發了封電報,他們倆在西部非洲進行一次地質勘查時成為摯友。朋友一聲召喚,勃列格便馬上坐飛機離開了比利時。兩人都有豐富的經驗,肯吃苦,能適應野外的工作條件,而且是一對很好的搭檔:熱奈沉著、冷靜,勃列格反應敏銳,有豐富的想象力和洞察力。他們都會說西班牙語,所以動物學家的出現並未使他們感到為難。熱奈隻問了一句:“那麼您這位動物學家為什麼對地質勘探感興趣呢?”“我早就想知道是哪些南美動物能與鈾礦朝夕相處,以及它們如何承受輻射。我先乘直升飛機追趕你們,後來在比奇科坐上了印第安人的木筏。在穆薩伊鮑差一點追上你們,以後的路程就無人和我作伴了。在這一帶,無論你出多大的價錢,也雇不到一個向導。”“這一點我們也清楚,”勃列格說,“印第安人把我們撇在離這兒五公裏的岸邊就走了,那條渾濁的河上有不少鱷魚和其他可怕的動物。似乎這些印第女人能適應各種各樣的生活環境,卻懼怕某種東西。”“難說啊,”桑切斯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也許,真有一種叫人毛骨悚然的東西……”“那您就不怕嗎?”熱奈問。“我隻怕輻射,不過您們也許帶了計量器吧?”“我們有藥片,是新藥,叫γ刺激素,能消除輻射對人體的影響,也給您一份吧。”桑切斯感激地點點頭。三個人共進晚餐。巴西鶴的肉發黑,真比母火雞的肉還嫩。桑切斯隊背包裏拿出一個三公升容量的水壺,裏麵盛有冰涼的馬提尼酒,在這悶熱的森林之夜喝幾口,覺得格外地舒服。然後他們開始準備睡覺。桑切斯勸他們不必夜間值班了。“有什麼必要啊?這兒沒有猛獸,而那些小動物呢,隻要不碰它們,它們是不會傷人的。”“那麼蛇呢?”“一般說來,蛇不會首先向人進攻。在陰雨連綿的季節裏,蛇也許會鑽進人睡的熱被窩,而在這樣悶熱的夜晚,它們倒是喜歡躺在沼澤地的草裏。”沒過多久,桑切斯便呼籲地打起鼾來了。比利時人也進入了夢鄉,看來安眠藥起了作用,可是熱奈卻輾轉反側,不能入寐。一種朦朦朧朧的不安湧上了心頭。為什麼這片熱帶森林使勃列格如此慌亂呢?也許這兒真有一股使人迷魂的魔力嗎?魔力就潛伏在這悶熱得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森林之夜。周圍充滿了奇怪而可怕的聲音。神秘的哀鳴、小心翼翼的腳步聲、**和沙沙聲交織在一起。在這個使當地居民心驚膽戰的森林裏,他們會遇到什麼危險?誰知道呢?二他們一清早就開始造木筏子,為過沼澤做好準備。這一帶的沼澤地並不是常見的那種不很寬闊的泥濘地帶。在這兒,臭氣熏天的死水湖象鎖鏈似的一個挨著一個。筏子下了水,勉強承受著三個人以及他們攜帶的勘探用品和背包的重量,而水中那些稀奇古怪的綠草還不時地纏在筏子上。“不會散架吧?”沙勃列格問道。“不會的,”桑切斯應聲說道,“所有的連結處都很牢靠。這些蔓藤比繩子還結實呢。”“真安靜啊,”熱奈撐著篙子說道,“不見魚兒遊,也不見青蛙跳,隻有綠草在筏子下吱吱作響。”桑切斯站直身子,雙腿都浸在湧上木筏的水中。他取出望遠鏡,觀察四周的環境。“連鳥兒也沒有,”他說道,“你們逮到那隻鶴大概是最後一個吧。這哪象森林啊。”“這也許說明鈾礦已經不遠了?”熱奈推測道,“奇怪的是輥射的強度不過略為高於標準。”“動物比任何光熱限時計都敏感。這一帶肯定有某種東西在妨礙動物生命的發展,沒有魚,沒有爬蟲,鳥兒也飛走了。”“甚至連隻蚊子也見不著,”勃列格補充了一句,“這倒蠻不錯,我很滿意。”“我卻疑惑不解啊!”桑切斯若有所恩地說,他臉色陰沉沉的。他們再也沒有提起這個話題。寂靜不再引起驚慌。沒有蚊子這一點甚至使他們感到高興。隻有爛草和沼澤蒸氣的臭味伴隨著他們。天黑前一小時,他們把筏子停靠在坡度很大的岸邊。這兒布滿了石頭,卻看不到生長在沼澤湖邊的紅樹。光禿禿的坡道向上伸延,大概是通向怪石嶙峋的高原。然而並沒有什麼群山峻嶺,隻有一道高高聳起的懸崖。崖下是個一公裏深的峽穀,好象地殼裂開的一個大口。穀頂兩壁相距約一公裏,穀底卻有一條小路,不,不是小路,而是一條狹窄的土帶,所以峽穀看上去就象一個側懸的圓錐體。空氣清晰透明,宛如一麵蔚藍色的玻璃棱鏡深深嵌入地麵。峭壁上有一級級台階通向穀底,台階上長滿奇異的草木,說不上什麼顏色,既非淡紫色,又不象褐黃色。熱帶地區天黑得很快,離夜幕降臨的時間不多了,必須趕快決定何處露宿,是在懸崖頂上,還是再住下兩個台階呢?崖頂風大,涼颼颼的,但並不能給人一種清新之感,照勃列格的說法,他們“好象站在地獄的門口”。但到了下麵,輻射可能會增強。勃列格自告奮勇下去調查調查。他說,經過剛才那一段危險的航行以後真想好好“活動一下筋骨”。他下到第一個寬台階,把繩子捆在樹上,然後順繩而下,兩個台階之間的距離相當於六層樓房的高度。“這個地方很合適,”他在下麵喊道,“輻射量不大,吃一片藥就可以了。”回聲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究竟多少?”勃列格爬上懸崖時,熱奈問道。“大約有200倫琴①,問題不大。”【①倫琴:是X射線、丙種射線等的射線強度單位。】“有危險嗎?”桑切斯間道。“輕度的白血球增生吧。”熱奈說,“得啦,冒一次險吧。”天黑以前,他們在勃列格選中的地方搭起了帳篷,沒點篝火,馬馬虎虎吃完晚飯,就躺下了。但打鼾的隻有桑切斯,熱奈和勃列格卻睡不著。黑夜的**、嘯聲和沙沙聲不再使人恐慌,但他們心裏還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這真是一個難以援捉摸、令人焦躁的夜晚。勃列格打破了沉默,叫了夥伴一聲。“熱奈,你睡了嗎?”“沒有,”法國人嘟噥了一句,“未必能睡著。”“為什麼?這兒比沼澤地那邊還安全呢。”“這難說啊。你也清楚,我並不是神經衰弱的人,但內心卻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慌亂感覺。”勃列格坐了起來,雙手抱住膝蓋。“我也有同感。我以為這是熱帶森林裏常見的恐懼症。其實並非如此。可怕的並不是森林啊。”“那是什麼呢?”“是一種下意識的預感,這次非出事不可,大難即將臨頭。”“是心理作用吧?”“你不是也怕嗎?”“也許是這一帶氣候不同?是輻射長期彤響的結果?”“藥片是很起作用的……”“藥片隻保護血液,並不能健全我們的心理。”這的桑切斯突然欠身坐了起來。“先生們,咱們用西班牙語交談,好嗎?”“教授,我們把您吵醒了吧?請原諒。”熱奈表示歉意。“我早就醒了,倒不是因為你們說話,隻不過心裏憋得慌。”“有什麼不舒服嗎?”“沒什麼,有一種莫名奇妙的感覺,不知是憂鬱,還是恐懼。說不上什麼原因。我的神經一向沒什麼毛病。以前我也曾經膽怯過,那隻是危在旦夕的時候,”桑切斯嗓音很高,流露出緊張的心情,“我們就象到了一座古老的城堡,馬上就要遇見幽靈似的。”“我們的心情也一樣啊!”熱奈說道。“也許,這是因為離鈾礦不遠了嗎?”“我也這麼想,但勃列格不同意,最好去偵察一下,看看‘幽靈’來自何方。”熱奈打開手電,不緊不慢地走到台階邊緣。在沉沉的黑夜裏,手電筒的燈光顯得十分微弱,黑咕隆咚的深淵的上空沒有一顆星星,也許是峽穀底部升起的濃霧遮住了它們的光亮。“明天再說吧,還是小心為好,”熱奈回到帳蓬時說,“那兒灌木的模樣很怪,似乎沒有根。深黃的草木糾結在一起,好象一個個毛茸茸的圓球。我朝灌木叢踢了一腳,用力雖很輕,但灌木叢頓時飄了起來,消失在黑暗之中了。”這番話使氣氛變得很緊張。勃列格真想跳起來,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向霧氣騰騰的深淵射出一梭子彈。一瞬間,他們發現黑暗中隱隱約約有個亮點沿著台階的邊緣,從灌木叢的上方一閃而過。三個人緊張地注視著黑暗,一動也不敢動,但並沒有發現什麼動靜。這麼說剛才是眼花了。而天亮還早著呢!三勃列格第一個醒來。他覺得有人用濕乎乎、涼冰冰的鼻子碰了他一下,並噴出一股難聞的氣味。這是怎麼回事?是夢境還是現實?勃列格揉揉眼睛,用胳膊肘支撐著身子,往四周看了看,沒有一個人影,也不見有生命的動物,隻看見台階邊上一個個矮而圓的灌木叢。奇形怪狀的灌木叢、毛茸茸的草本植物緊靠在一起,宛如球台兩側的一排彈子球。勃列格站了起來,沒有驚動夥伴,走到這些奇異的植物跟前。他向圓球狀的灌木叢踢了一腳,草木頓時飛騰起來,懸掛在峭壁的上空,然後如風箏似的徐徐降落。勃列格環顧一下四周,他楞住了,原來他們已處在這種奇特植物的包圍之中,似乎到了另一個星球。他們宿營的地上長的根本不是草,而是高高的苔蘚,宛如一塊毛絨絨的地毯,鋪滿整個台階,並且彎彎曲曲地向上攀援。勃列格踩在苔蘚上,腳下噝噝作響,就象濕手指頭在玻璃上擦過的聲音。除此以外,這苔蘚的顏色也異乎尋常,既非碧綠又非淺灰,而是一片深藍色。“也許,這地下有銅礦?”勃列格想道。這時,他的注意力又被樹木吸引住了。樹長得不高,歪歪扭扭的很難看;樹根不多,都暴露在外,就象爪子一樣緊緊地扒在石頭上。這些樹甚至還長在垂直的峭壁上。樹上沒有葉子,和那些圓球形的灌木一樣,暗紅色的細樹枝也交錯在—起,就象一團團雜亂的鏽鐵絲。樹木稀稀沽落的,爪子般的樹根之間突起一堆堆黃澄澄的東西,遠看宛如鮮花盛開的花壇,但走近一瞧,橙黃似乎變成了淺紅,也沒有什麼鮮花,隻看到蓬鬆的蘑菇緊挨在一起。勃列格小心地踩了踩這個所謂的“花壇”,頓時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花壇”抖動一下,跳了起來,向遠處挪了一米半左右。勃列格等待著,看還會不會再出現這種使人目瞪口呆的事情。但周圍沒有功靜。“花壇”繼續“盛開”著,似乎在那兒已經呆了很長時間。於是勃列格又踢了一腳,“花壇”又一次向上跳起,靈巧地穿過那些“骨瘦如柴”的樹幹。峽穀斜坡上奇形怪狀的灌木也是光禿禿,它們就象經過一場大火焚毀以後,竟奇跡般地保留下來的森林一樣。已經枯死了嗎?不,並沒有枯死,在醜陋的大樹旁又長出醜陋的小樹,已經冒出和鐵鏽絲一樣的枝丫。“花壇”看來不是植物,而是動物了。隻要不去驚動它們,也許它們就會這樣長年累月地呆著。班在,勃列格內心的恐懼早已煙消雲散了。這些罕見的新鮮事兒並未使他感到沮喪,反而使他精神抖擻。一種強烈的好奇心慫恿他去進一步了解這奇異的世界。他想乘同伴還在熟睡之際熟悉一下環境,等一會兒好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訴他們。勃列格從記事本上撕下一頁,寫了幾句話,說他馬上回來,他不會走遠,也沒有必要,如果他們聽到槍響,就聞聲趕來。勃列格用打火機把字條壓好,穿上了高腰雨靴(“鬼知道,也許還會遇見一些爬行的動物呢”);他還帶上了一支槍,一把刀,又下了一個台階。這兒的景色沒什麼兩樣:難看的樹和球狀的灌木。不過看不到深藍的苔蘚,隻有一片如同碎鐵片似的又硬又尖的草地。“好在穿上了靴子。”勃列格對自己的深謀遠慮頗為得意。他馬上又發現那種時而橙黃、時而緋紅、會蹦會跳的“花壇”,但樹木之間有蔓藤相連,蔓藤也不發綠,而呈紫色,象尼龍絲那樣細,但很結實,扯也扯不斷。勃列格想試一試扯斷簽藤,不但未能如願,反而被它們給纏住了,好象掉在了蜘蛛網上。這兒的蜘蛛扮演者長得與烏龜差不多,它並非從天而降,而是從懸崖邊上網球般的灌木後麵滾出來的。是滾,而不是爬,因為這東西圓乎乎的,象個球,但它是動物,而不是植物,跟蔓藤織成的網一樣,也是紫色的。這個圓球的大小和大西瓜差不多。也帶同樣的條紋,但不是綠的,而是深紫色的。球的中央突起了尖尖的**,看上去不象是個好鬥的動物。突然圓球停了下來,緊貼著地麵,就象貓準備跳躍的姿勢。勃列格馬上明白了,原來剛才隻是一種假象,他立即端起雙筒槍,當圓球一躍而起時,兩個槍筒一齊開了火。一股令人窒息的臭氣突然撲鼻而來,勃列格失去了知覺。以後的情況,他就不知道了。他感到一絲涼意,便蘇醒了過來,熱奈正把水壺裏的水灑在他的頭上。“這水得省著點用!”勃列格喊了一聲,“在這個天狠星上根本就沒有水。”“什麼天狼星?”熱奈感到莫名其妙。“難道我們是在地球上嗎?你看看這個怪物,瞧瞧這些光禿禿的樹,圓乎乎的灌木!你在上麵的台階見過會跳的‘花壇’嗎?還有那個向我攻擊的壞東西?真的,它在哪兒啊?”“假如我沒弄錯您的意思,您是不是正找這個動物?”桑切斯用西班牙語問道,“唉,隻剩下一些碎片了。”“我是用開花子彈打的。”勃列格解釋道。“這兒有一塊。”桑切斯遞給他一塊藍色的肉,上麵凝結著發藍的血液,還有一塊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紫硬殼。“跟金屬差不多,”他用手指在上麵敲了敲,“但不知道是什麼金屬,可能是銅。我們的血液含鐵,而這個動物和章魚一樣,血中含銅。”“這是硬殼,不是銅,”熱奈表示異議,“我認為這不是金屬。這個怪物什麼模樣?”“簡直跟西瓜差不多。”“很有意思。假如這兒沒有水,那它們吃什麼呢?”“也許穀底有水?咱們去核實一下,怎麼樣?”“你吃了幾片藥?”熱奈問道。“兩片。”“再吃兩片。計量器已經接近300倫琴,我想,到了下麵,輻射會更強。在這個峽穀每走一步,輻射也就隨之增加。”“370,”當他們下了十米的時候,勃列格看了看計量器說道,“你要注意樹林。”下麵的台階寬一些,邊上是一片密林。“無法通過,”熱奈想道,“需要一輛開路機,而我們的刀可用不上囉。”“隻好返回了,”他說,“到下一個台階輻射強度就有危險了,藥片不夠三個人服用的,隻能下一個人。”桑切斯給這片罩上一層紫蜘蛛網的森林拍了幾張照片,就爬回原來的台階去了。“我去瞅瞅那隻多腳蟲。”他解釋道。“什麼多腳蟲?”勃列格問。“是桑切斯剛才打死的。爪子很多,大小和黃鼬差不多,外殼象是金屬的薄片。”熱奈說道。可是那隻多腳蟲不翼而飛了。有人取走了,那是誰呢?周圍的苔蘚並沒有被人踩過的痕跡,隻有多腳蟲躺過那塊岩石上清晰地留下了一種神秘的猛獸的足跡,是三角形的。“好在剛才拍了照,”桑切斯差點掉下眼淚,“這麼難得的東西丟了。”“兩瓜和多腳蟲還不算什麼,”勃列格打斷動物學者的話,喊了起來,“要是碰到一個和桶一樣大小的怪物呢?要是‘花壇’跳到您的身上呢?那時又會怎樣呢?”“別嚷嚷,勃列格先生,”桑切斯沒讓他說完,“我們又不是聾子。您稱之為‘花壇’的東西,隻不過是一群移動的蘑菇狀的有機體。我看,‘花壇’並不危險。”“這兒的一切都是危險的,”勃列格仍未平靜下來,“您相信我們睡覺地方的藍苔蘚沒毒嗎?”“你不要疑神疑鬼凶,”熱奈說道,一腳踢走了罐頭盒。“最危險的是輻射,每下一個台階,就幾乎增加100倫琴。而這樣的台階大約有10個,可能還要多。”“這些藥片起作用嗎?”桑切斯說,“惡心嗎?”“不。”“發冷嗎?”“也不。隻不過全身無力。”“我好象也有這個感覺。”勃列格說道。“放射病的第一個特征,是受輻射以後,過一個少時或者一個半小時,發生惡心和嘔吐,”熱奈說,“到了傍晚,就會全身發冷,嗓子疼痛。”“這些症狀倒還沒有。”桑切斯肯定地說。熱奈沒吭聲,雖然還是大清早,但他卻覺得自己直打瞌睡,“在這場同深峽穀的搏鬥中,”他暗自思忖著,“我們似乎要敗北而歸了。”四三個人幾乎同時睜開了眼睛,帳篷外黑沉沉的。“已經是半夜了嗎?”桑切斯不知所措地問道。勃列格用打火機的火光照了照手表。“一點半了。咱們足足睡了十二個小時。”頃刻間,他們談話的聲調高昂了,措詞也激烈了。十二小時的酣睡並未起到清新頭腦和鎮靜神經的作用,反而使心情更加緊張不安。西班牙語和法語混在一起。他們大聲叫嚷著,不讓對方把話說完。“又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怎麼睡得這樣死,真要叫人發瘋了!”“我剛才說過了,這是輻射的緣故。”“什麼輻射?這是上了天狼區,是下了地獄。”“別胡扯了。”“那麼你在地球上碰到過這類不可思議的事情嗎?”“你去問動物學家吧。”“我心裏的滋味也不好受啊,先生們。”“咱們還是點堆篝火吧。”夾著濃煙的火光照亮了球狀灌木和醜陋的樹木。夜幕籠罩著整個峽穀。驟然間,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出現了點點光亮,數目不多,大概不超過十個。亮點一動不動,發出暗綠和橙黃的光澤,有時稍稍挪動一下位置,它們懸在半空,與地麵的距離相當於一個人的高度,或者稍高些,與長在石頭上的樹木的高度差不多。“這是眼睛。”勃列格輕輕地說,他說話帶噝音。“你真是胡亂猜啊。”熱奈接著說道。“是象眼睛,”動物學家也悄悄地說,“不過,這不是美洲豹。”“萬一是當地的野獸呢?萬一比美洲豹還大呢?”勃列格猛地跳了起來,從篝火裏抽出一根燃燒著的木頭,向這些不動的亮點跑去。“拿去啃吧,畜生!”他大喊一聲,把木頭向黑暗扔去。那些眼睛便消失了。“它們害怕了。”動物學家說。“難道您也相信巨獸的存在嗎?”熱奈問道。“說不上來啊,熱奈先生,我現在腦子都亂了。”“我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勃列格把牙咬得格格響。雖然篝火即將熄滅,但還可以看出他全身發抖,仿佛在打寒顫。“是它們。”他抓起雙筒槍,看看是否裝上了子彈,但熱奈立即奪走了槍。“別胡來了。這些斑點已經無影無蹤了。你看,是否—片黑暗?沒有一點光亮。你最好躺下,再吃點安眠藥。象你這樣蠻幹,會掉下懸崖的。我和桑切斯教授來值班。”“請原諒,我又衝動了。給我吃點藥,”勃列格突然全身一軟坐了下來,差點掉進火裏。十分鍾以後,安眠藥起了作用,勃列格又睡著了,但是他在夢中仍抖個不停。“必須離開這兒。”桑切斯說道。“天亮就走,”熱奈表示同意,“我再查一查輻射的強度。”在彎彎扭扭的樹木中間又出現了亮點。和剛才一樣,有十個左右還多一點。是眼睛嗎?大概是的。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盯著他們。“又來了。”桑切斯說道。“看見了。”“手裏有槍,心裏就踏實多了。”熱帶森林也是叫人望而生畏的。然而,在那兒威脅他們的是蛇、毒蛞蝓和吸血的比拉魚。站在木筏上,得時刻提防著,可不能墜入水中,不能翻下去啊!而峽穀裏的恐懼卻非同一般,不但有誘人的魔力,而且給人一種特別陰森可怕的感覺。熱奈,這個快速射擊移動目標的冠軍和自行車賽的優勝者,現在不好意思默認自己嚇很渾身哆嗦,汗漬漬的雙手緊握著槍杆。是因為那些古怪的植物嗎?這些倒不必在意。熱帶森林裏什麼樣的草木沒有啊,他在這方麵是一竅不通的。是因為有野獸嗎?手中有槍,可以防禦嘛。是因為出現了閃動的眼睛嗎?暗綠的眼睛帶著金黃色的外圈,好象是懸掛著的一個個小燈籠,但又不象燈籠那樣發亮閃光,而是在盯著你,靠近你,命令你。熱奈不願屈服,他並不是一個任憑幻覺擺布的人。有人會認為這些眼睛就是印第安人傳說的林中怪物的眼睛,讓他們去議淪吧。這些人總是把神話、童話當作事實,而這一切對熱奈,這位在三大洲的深山老林裏走了數千公裏的地質學家來說,卻是毫無意義。現在他就向這些可怕的眼睛走去,對準目標放幾槍,它們肯定會逃之夭夭的。熱奈站起身,一腳跨過就要熄的篝火,朝著那些燈籠般的眼睛邁出一步,此時此刻他才明白,恐怖就來自這些眼睛。難道這就是迷信所說的心靈感應術嗎?那究竟誰怕誰呢?是熱奈怕跟睛,還是眼睛怕熱奈呢?地質學家又向前跨了一步,以乎他的意料之外,這些亮點竟向後退去,還不時地挪動位置,這些燈籠越來越小,漸漸變成小小的螢火蟲,最後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之中。熱奈如釋重負地歎口氣,顫抖的雙手垂了下來。此時,一種隻能在熱帶看到的景象出現在他的眼前。峽穀上空展出了亮光。還沒露麵的太陽照亮了半邊微微發紅的天空。黎明來臨了,峽穀展現了一幅很不協調的彩色畫麵:藍藍的苔蘚,赤褐的森林,金黃的石頭和深紫的蔓藤。“真象個天狼星,”熱奈微微一笑,“不管怎麼說,勃列格是很善於觀察的。”他回頭一看,勃列格服了加倍的安眠藥,眼下睡很正香,而坐在熄滅的篝火旁打盹的桑切斯卻睜開了眼睛。“您上哪兒去?”他看見地質學家站在懸崖邊,便問道。“我再去查一查下麵這些台階上輻射的強度,馬上就回來。”熱奈帶上槍、刀和一捆繩子,在長滿苔蘚的懸崖出走了一個來回。球狀的灌木已經不見了,有人弄走了,也許是它們自己從懸崖上跳了下去。但苔蘚上留下了三角形的足跡,好象是猛禽的爪子,還有幾個淺淺的碟形大坑。地質學家斷定這是“眼睛”留下的痕跡。他沒用繩子就下了一個台階。熱奈沒看計量器,他不用看就知道,離峽穀底部越近,輻射就越強。他感興趣的是地形和景色的變化以及新的稀奇植物的出觀,夜間留下足跡的動物早上沒再露麵,但是森林越來越密,從第五台階開始,延綿不斷地向穀底伸去,枝丫隨風鬆動,發出劈啪的響聲。熱奈瞥了一眼計量器,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已經超過400倫琴了。這強度能置人於死地啊!但熱奈下來之前吞下的藥片正在起作用,手指尖隱隱作痛,這是γ刺激素效能的第一個特征。不過再往下是絕對不行了。穀底究竟有什麼東西呢?哪怕是瞅一眼也好啊。但是要走到懸崖邊很困難。森林連成一片,而且密密實實的,無法穿過。也許可以從樹冠上過去?熱奈審慎地打量眼前這道赤褐色的屏障,這時才發覺森林有些異樣。乍一看,樹木交錯,樹木歪斜,觸角般的枝丫纏在一起,樹根如同錐子一樣緊緊扒著地,樹上沒有一片葉子,和上麵台階的景色幾乎沒什麼區別。這兒比任何一片深秋的闊葉林更加光禿。但在峽穀深處的樹林不知為什麼顯出了生氣,樹木仿佛也有了生命,似乎它們不是植物,而屬於動物界,樹幹仿佛是從石頭裏生長出來的肌體,它們隨風搖擺,時而蜷縮,時而舒展,並竭力向“左鄰右舍”伸去彎曲的枝條。地質學家熱奈早把恐懼二字拋到一邊了。他在思索著怎麼才能更加順利地從樹梢上走過去。他把繩子和槍放在石頭上,因為這兩件東西在互相纏繞的枝丫中隻會礙事。熱奈靈巧地爬上一顆離自己最近的樹,但交叉的樹枝纏住了他,他便順勢一例,好象躺在繩床上一樣。頓時他感到身子下的“繩床”晃了一下,接著伸直了,然後象彈簧那樣往上一彈,把熱奈向崖邊扔去,過一會兒,又把他挪動了幾厘米。熱東想甩掉腳下的粗樹枝,但那根樹枝又彈了一下,把熱奈住懸崖那邊拋去。熱奈用力掙脫這些纏人的枝丫,但卻無法脫身。也許這根本不是樹枝,而是某種動物的觸角,想把他拋到穀底?最邊上一排樹正是緊貼在突起的石頭上的。猛然間,熱奈想起了刀子。他努力地拿下刀套,割斷了緊裹在他身上的枝條。枝丫垂下了來,“繩床”也失去了彈性。熱奈發狂地揮舞刀子,直到他最後完全恢複了自由。他小心地躲過枝丫,從樹上爬下來,而那些觸角般的枝條並不就此罷休,雖然被割斷了,仍然企圖把他掐住,攥緊,抬走。但是熱奈已經朝懸崖相反的方向爬去,雙筒槍和繩子就在前頭石坡上。他吃力地移動傷痕累累的身子,終於逃出了這些殺人樹的包圍圈,他恍恍惚惚地登上一個個台階,回到宿營地的時候,發現桑切斯和勃列格驚慌失措,正準備下去找他呢,顯然,他離開的時間夠長的了。“你真是發瘋了,”勃列格嘟噥一句,“有什麼必要查對輻射的強度呢?昨天不是已經測定過了嗎?”“我並不是去查輻射的,”熱奈呼哧呼哧地說,兩隻手因疲勞過累在一個勁兒地發抖。“我是去核實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這個想法能夠解釋我們遇見的一切現象。”“什麼想法?”“我這就告訴你們。”熱奈喘了口氣,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他的兩個同伴聽得目瞪口呆,久久地沉默不語。勃列格甚至不象平時那樣寫罵罵咧咧的,他張大嘴想問,卻又沒有勇氣。最後桑切斯提出了勃列格想問又不敢問的問題,“這麼說,樹是……活的?”“這兒所有的草木都是活的,沒有因為輻射而枯死。”“我不是問這個,它們是樹嗎?”“那還用說?”“你如何來解釋這些樹想把您扔下懸崖的企圖呢?”“這是對別的肌體浸入它們小天地的防衛反應。眾所周知,樹根能穿通石頭,而含羞草的葉子一碰就合。還有一個情況很有意思。上次勃列格被交錯的樹枝和登藤纏住時,它們沒有把他往懸崖邊上扔去。這麼說,在峽穀頂端幾個台階上的樹木沒有防禦反應,而這種反應是在輻射強的情況下才有的。這個地方的有些情況是隨著輻射的強度而變化的。”“為什麼。”“一下子說不上來,需要想一想。”“那我們怎麼辦呢?”“隻好離開此地,”五在穿過沼澤返回途中,他們經常是相對無言。誰也不提峽穀,似乎在他們的生活中從未有過這可怕的三天。可是他們各自思索著見到的一切,並和他們了解的事實進行比較。三人輪流撐篙,繞開雜草,有時互相呼喚,有時悶頭抽煙,無味地嚼著桑切斯匆忙做好的三明治。一隻灰鷺掠過水麵,他們見了不禁喜出望外。頓時有了話題,他們又談起自己的感受。“這是幾天來看到的第一隻鳥。”桑切斯說。“而您隻注意到深峽穀裏不見飛鳥是因為沒有昆蟲。”熱奈若有所思地說,“大概,有些低級的生物體就是一種屬於植物性的食料,而其他都是猛獸,互相吞噬。”“你總得解釋一下吧,”勃列格責怪地說,“我和桑切斯直到現在還糊塗著呢,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也許真的是外星球生命的芽孢嗎?”“這是變態生命的芽孢,但絕對是地球上的生命,甚至與我們常見的植物差不多,大約也有好幾百萬年的曆史。在那遙遠的地質年代裏,這峽穀有過什麼變化呢?這兒有鈾礦,對這一點我們是深信不疑的。但是鈾核的分裂不同尋常,而且極其迅速。什麼原因?說不上來,我不是物理學家,也不是搞化學的,隻能設想在峽穀裏存在強烈的輻射,遠不止幾千年、幾萬年,而足幾百萬年,這就改變了蛋白質分子的結構。這樣,在這個大自然的燒瓶裏發生著演變,自生的一組蛋白質導致了分子的突變。突變就可以解釋峽穀內那些神秘的現象,正是突變使這一地區具有了動物和植物的特征。由此就形成了多腳蟲那鉛灰色的金屬外殼和不屈從於射線威力的無葉林,幾百萬年的演變過程也產生了球狀的灌木,會移動的蘑菇狀的有機體以及如同尼龍絲交織在一起的蔓藤。熱帶森林同樣也有演變,不過情況並不相同,它離輻射較遠,都不能擺脫射線的影響,因為在峽穀以外沒有輻射的地區是不可能有互相交錯的樹木和烏龜狀的圓球的。所以,朋友們,這個是宇宙人,不是外星球生命的芽孢,而是大自然幾百萬年來變幻造成的後果。”“這麼說……”勃列格開了口。“……我們必須到別的地方右尋找鈾礦。”熱奈接過了話茬。“那麼我們如何報告這次勘察的結果呢?”“需要好好動動腦筋,我們還有時間嘛。我認為不應該去碰這個峽穀,這一地區很有價值啊!倒不是因為這兒有原子燃料,這是世界上唯一能揭示突變的地方,應該列為保護區……”他們又撐了一下篙,木筏便牢牢地停靠在岸邊的淤泥裏。你好,森林!熱奈看了看指示器說道:“一切正常,朋友們。輻射消失了!”一他們來到兩米長的多刺灌木叢跟前,看到一塊空地,使決定在此過夜,於是撿來枯黃的芭蕉葉、幹樹皮和藤條,點起了篝火。金黃色的火苗閃爍著熠熠的光亮,篝火發出一陣陣劈哩啪啦的聲音,仿佛從黑壓壓的森林裏鑽出一個有生命的東西,在吱吱亂叫,吃吃地竊笑。四周卻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臭氣。“什麼東西這麼難聞啊?”勃列格問道。“那是泥塘散發出來的氣味,”熱奈說道,“就在附近不遠。”“幸虧沒下雨,我大概下吃安眠藥也可以睡著了。”熱奈掏出印第安人的煙鬥抽了起來,因為雪茄早抽完了。“現在不是雨季,今後很長一段時間也不會下雨,”熱奈說,“你撿一些幹枝,躺下睡吧,三小時以後我叫醒你,就按咱倆商定的辦。”勃列格罵裏一句,往篝火裏啐了一口吐沫。“現在就咱們倆相依為命了,我早把這個忘了。那些印第安人把我們丟在森林裏,就象扔掉兩條小狗。他們讓我們上了岸,便撥轉船頭回去了,甚至連告別篝火都不點。”“他們害怕啊,勃列格,怕這一帶的某種東西。他們讓我們下船時一聲都不吭,你覺察到了吧。”“離鈾礦還遠著呢。”勃列格說道。“那就難說囉……”“不管怎麼樣,指示器還沒有任何反應嘛。”“前方還有不少沼澤地呢,”熱奈指著黑糊糊的密林說道,“穿過這些沼澤地以後再看吧。光熱時限計是不會出錯的。”勃列格用鐵叉子在篝火上烤雞,他把雞翻個身,然後抽動一下鼻子,說道:“這香味其饞人啊。印第安人為什麼這樣害怕鈾礦呢?是因為輻射嗎?他們本可以再送我們一程,這兒的輻射度是微乎其微的呀。”“大概,本地人以前在鈾礦附近打過獵,後來都得病死了,所以這兒的居民就產生了一種恐懼心理,這種心理在印第安人中間一代一代往下傳,現在已經成為一種迷信。”他們沉默片刻,勃列格的目光從篝火的上方向森林望去,他不由得瑟縮成了一團。“真可怕,”他說道,“我們幹嗎要簽訂合同呢?”“你早幹什麼來著?”熱奈冷冷地—笑,“也許是合同裏許諾的酬金迷住了你吧?”“唉,我那時對熱帶森林是一無所知啊。而有一個人到過森林,卻沒有提醒我。這個人在南美的原始森林呆了兩年,覺得沒必要來嚇唬我吧。”“這兒最可怕的並不是森林。”“我不知道,”勃列格又把叉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