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曲音中的結局
原本還半溘著眼睛的楚沐洲，此刻已經抬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著兩個錦衣衛。
楚沐洲的眼睛同中原人常見的黑色眼瞳不同，本就呈暗紅色，像是泛著血光一般，使人出自本能的感覺到一絲危險。如今，這雙眼睛直勾勾盯著兩名錦衣衛，眸光閃動，更顯得在打什麼壞主意。
畢竟也在楚宅裏待了很久，兩個錦衣衛早就知道了楚沐洲陰晴不定的性格。雖然在此刻，楚沐洲的雙手、雙腳都被束縛，身上還有無數舊傷，餓了幾日也早該脫力，乍看起來應該不至於給他們帶來什麼威脅，不應該對此感到畏懼。
話雖如此，兩個錦衣衛還是繃緊了身子，生怕一個不注意，楚沐洲就會衝上來將他們撕成碎片。
不過，楚沐洲這樣的反應，並不是針對他們。
剛剛那個琴音——很熟悉。
楚沐洲在音律方麵並不精通，也沒什麼心思去在那一方麵做精進，但是對於在意的人，他躲在暗處陪伴、細細描摹了那麼久，早就熟知了她的所有細節。
她的那些在彈琴過程中獨有的小習慣，會帶來對曲子旋律的獨特處理方式。藏在雅間之中，聆聽那麼久，楚沐洲早就聽慣了。如今，同樣的顫音、滑音響起，像是從前無數個日夜，他不敢靠近之時，遙遙聽見的聲音。
是她？
彈琴的人毫不掩飾這些習慣，似乎就是要告訴楚沐洲，“沒錯，是我。”
是白秋晚。
她來救他了。
馬車前方的道路愈發狹窄起來，良久不走的小路兩側已經長了不少雜草，禦馬之人拉緊韁繩，放慢速度。
琴音頓了一下，接著“錚”的一聲，如同裂帛，猛然響起。
旋即，頭頂四周，忽有其他樂聲加入進來。
琴聲叮咚作響，成了第一聲應和。接著笛聲長鳴，簫聲低吟，又有笙混入，配著鼓點，慢慢將整片天地覆蓋。
這架勢來得突然且詭異，逼得錦衣衛們停住了腳步，紛紛拔刀四顧，生怕中了什麼埋伏。
鼓點率先快了起來。樂聲由慢到急，似是催促著什麼，令錦衣衛們一陣心慌，甚至覺得喘不過氣來。
這群錦衣衛怎麼會想到，一群以彈琴取悅客人為生的樂師，一群和他們比起來可算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有朝一日，居然會想到劫車。
馬車停在了山穀之中。山巒起伏不平，借著當前的地勢，正好能將曲子的作用發揮到最大。
這是星輝坊排了很久的曲子——一首用音術貫穿其中的曲子。借著山穀的回聲，將聲音在兩山之間反複激蕩，在一定程度上，甚至能讓長期習武之人在短暫的時間陷入音術帶來的幻境之中，一時間難以動彈。
白秋晚獨立於高山之上，抬了抬眼睛，看見遠處那些小人兒立住不動，道路中間三輛馬車先後立著，不知道楚沐洲會在哪一輛裏。
錦衣衛的人都長期習武，區區星輝坊的因數，不足以將他們困住，若是一輛一輛找過去，恐怕會麻煩一些。
白秋晚正想著辦法，忽然看見錦衣衛們開始行動，向一輛馬車圍攏過去。
是那輛？
白秋晚手腕懸停，手指一掃，琴弦猛地發出一聲狂風一般的呼嘯。其他樂師們心領神會，登時轉了音律。
這已經到了這曲子中最可能影響那些錦衣衛的部分。能不能成功，就靠這一小會兒了。
白秋晚將琴放到一邊，坐上身旁的快馬，沿小徑迅速下山，向那一排馬車的方向跑去。
音術能將這群人控製的時間很短，不能有任何猶豫，必須快一點兒。
白秋晚想著，腳上更加迅速，正想衝向錦衣衛們圍攏的馬車之時，突然聽見離那輛馬車最遠的車子裏，發出了隱約的動靜。
“咚，咚咚。”
是什麼在敲擊著車廂。
白秋晚步子一僵，不自覺地看過去。車窗上的簾子飄動，從裏麵伸出一隻蒼白的手。
楚沐洲的手。
——在白秋晚迅速下山的同時，楚沐洲聽見轉音，也馬上有了動作。
剛剛，他注意到在外麵的錦衣衛都向最遠的那輛馬車圍攏過去。那輛馬車是以防萬一設下的陷阱，若是真中了計，掀開車簾的瞬間，等著劫車的人的，就是萬箭齊發。
絕不能讓白秋晚遇見那樣的事情！
楚沐洲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躍而起，試圖在白秋晚到來之前，了結身旁的兩個看守，衝出這輛馬車圍城的牢籠。
可是，他已經被鐐銬束縛，又餓了幾日，加上舊傷未愈，想要對付兩個錦衣衛，又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