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妙手提香,醉翁之意不在酒-3(2 / 2)

她沒說這人是誰,但阿榆在秦家三年,豈會不知這人是誰?

她隨手拿出一隻瓷盅,滿滿一盅,全是焙幹的翠色蔥末。

“是這樣的嗎?我也備了些,有時出遊便會連同其他調料一起帶上,隻要有個能做飯的去處,便不怕做不出佳肴美饌來!”

葛娘子眼睫顫了顫,一言不發地盯她片刻,慢慢地走開。

走了幾步,她又轉頭看了阿榆一眼,“蘇小娘子,那鹿脯烤得不錯。鹿脯最後刷的一層醬汁裏,便有那引而不發的香料吧?比當年……更勝一籌。隻是那通草莖做的荷葉,未免中看不中用。”

阿榆看她走遠了,才不在意般笑了笑,輕聲嘀咕,“若不是做得好看,豈有機會呈到官家跟前?明日官家該點名讓我再做兩道菜了吧?”

葛娘子頓了下,繼續向前走著,隻是身形更佝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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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阿榆所料,官家不經意般問起,前日鹿脯是哪位廚子烤的?若有拿手的,不妨再做一兩樣來。

阿榆度官家年歲漸大,牙齒必不如前,若真吃了鹿脯,縱然當時入口香脆不自知,第二日也該有些齒疼牙酸,遂做了一道素蒸鴨,一道河祇粥。

素蒸鴨就是蒸瓠瓜。

前朝曾有名士以蒸瓠瓜充作蒸鴨戲弄客人之事

,後來“蒸鴨”就成蒸瓠瓜的代稱。

瓠瓜十分常見,很多食店都經營瓠羹,價廉物美,正是市井氣十足的便宜吃食。

蒸製的瓠瓜清淡微甜,能入口,但也僅此而已,多要挖出果肉,蘸醬食用。

給官家食用的,自然要精致些。

細致地在瓜瓤上剞出十字花,不深不淺,不寬不窄,大火蒸至瓜肉透明時端出,將調好的一盅醬汁澆入瓜內。

本來清清淡淡的瓜香,如烈火烹油,在微甜的醬香裏翻滾而出。

不像魚肉類香氣濃鬱,卻有種如春日芳草般的清新怡人,令人忍不住地深嗅著,眷戀不已。

葛娘子在她調醬汁時便來了,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動作。

這其實是有些犯忌諱的。

所謂教會徒弟,餓死師傅。能成為禦廚之人,誰沒點看家本領?若叫人都學去了,如何在此間立足?

阿榆卻不在意,一字排開的調料盅大大方方讓人看著,若能猜到那瓷盅裏都中何種調料,又是何法所製,真可能學將她這本事學去。

這對旁人很難,但葛娘子對秦池的配料提鮮之法十分了解,或許真能猜出幾分。

另一道河祇粥,其主要原料為魚鯗。

魚鯗就是臘魚幹。

將鮮魚洗剝後加鹽醃漬,魚腹撐開,懸掛或平鋪晾幹數日,讓魚身快速脫水,便得到了魚鯗。

魚鯗較耐儲存,近年驛道通暢,兩浙路為京師地區供應的魚鯗可謂源源不絕,甚至開了好些家鯗鋪。

不同的魚

有不同的晾製方法,晾曬的時機和時間最為關鍵。能送到禦廚房的魚鯗,自然是最上品的,口感柔韌,鹹香適中,油脂不厚不薄,既保持了魚的鮮香,又不會有腥膩之感。

但時人食鯗,或烤或煎,或直接揭去鯗皮,將魚肉撕開就酒,卻未聽說拿它來煮粥的。

再怎麼著這也是魚,會有魚腥味,一不留神整鍋粥都能腥得無法入口。

但阿榆偏就將魚鯗浸泡切細後,和大米一起入鍋煮了,快出鍋時才調了味,不緊不慢地命人呈送上去。

全太官不大放心,盛了一小盅鍋裏剩下的粥嚐了一口,隻覺既麻且香,食來酣暢淋漓,說不出的舒爽,忙埋頭繼續吃著,竟顧不上品嚐魚肉的滋味。

又或者,魚肉的鮮香早就被吊出來了,微韌的口感隻是豐富了味蕾的層次感罷了。

待得官家用完膳,全太官又向內侍官打聽了下,據聞官家並未說什麼,卻吃了兩碗粥,吃完了又提了一嘴,說如今撫禦萬邦,終歸起自百姓,當知百姓疾苦,如瓠瓜這等菜式,也需讓皇子們嚐嚐。

但瓠瓜雖是家常菜,並不代表諸皇子沒嚐過。

全太官可聽說了,阿榆做這道菜前,跟庫房時領了八種菌菇香蕈,又請葛娘子開了她的私櫃,索了一小盅蝦貝所製的提鮮醬汁。

加上她自己的那些瓶瓶罐罐,天曉得那隻才值幾文錢的瓠瓜,拿了多少種精心製作的調料在配它。

內侍官則認

為,這或許是因為壽王忽然帶了幾位皇弟來請安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