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二〇二四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周日)22:05
“說到底,佑樹君的那番放棄推理宣言……都是假的吧?”
在加茂的追問下,龍泉佑樹突然很想逃跑。
他往後看了一眼。身後是黑漆漆的瀨戶內海,他們剛才乘坐的汽艇已經開走了。
佑樹意識到,在來接他們的出租車到達之前,他是不可能逃出K港的,隻得放棄掙紮,開了口。
“是的。我知道椋田會竊聽,所以想不動聲色地提議‘分擔任務’……我真的想讓加茂先生專注地解決‘獻給偵探的甜美死亡’,而我則暗中打探椋田的真正目的。”
“那我告訴你吧,我一點都沒聽懂。”
麵對加茂少有地表露出的憤恨情緒,佑樹隻得苦笑。
“我猜也是。當時隻是隨口一說,還沒說完我就意識到,‘啊,這樣肯定傳達不出我的意思’。不過隻要我放棄了推理,加茂先生就不得不使出全力調查事件了,對不對?我覺得這樣就夠了。”
加茂長歎一聲。
“真是的,你小子到底在想什麼啊。”
周圍早就被夜色包裹,白天還能看清的散落於瀨戶內海的島嶼,現在已經連影子都難以分辨了。
加茂試圖說服千景的時候,佑樹與未知聯係了警方和巨齒鯊軟件,要求停止更新。這一行動結束後,他們又解救了被囚禁在隔壁建築物的真正的東柚葉和巨齒鯊軟件的員工……所以未能目睹椋田千景的死。
但
是,他們目睹了另一個人的死亡。
正在解救人質時,佑樹等人突然聽見砰的一聲。他們馬上出門查看,發現停靠在巨齒鯊莊附近的摩托艇上多了個渾身是血的男人。
那個人是椋田海鬥。
他也許是逃走之後又回來了,也許是一直在那裏等著姐姐,總之他當時口吐鮮血,胸口處也在流血。而他旁邊……有一把不知從哪兒弄來的手槍。
看見槍身上附著的血液,佑樹很快就猜到究竟發生了什麼。
海鬥應該是企圖用手槍自殺,但是因為後坐力導致射偏,他沒有當場死亡。佑樹他們趕到時海鬥還有一口氣。
海鬥左手握著手機,對著虛空反複質問:“姐姐,為什麼?姐姐……為什……麼……”
他應該是通過手機得知手套控製器裏的機關未能發動,隨即想到肯定是千景主動停止了更新。
……他覺得姐姐背叛了他,所以選擇了自殺嗎?
佑樹看著不斷抽搐的海鬥,心情萬分複雜。
當天下午兩點,岡山縣警趕到了戌乃島。
不僅是“至高的名偵探”活動,整個《謎案創造者》的服務器都停了。全世界的玩家湧上社交軟件,瘋狂地表達著憤怒。
然而,這是不得已的舉措。
椋田千景沒有發動手套控製器裏的“死亡陷阱”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但盡管如此,那款控製器存在可能威脅玩家生命的“缺陷”這一事實是無法否定的。相信不久之後,巨齒鯊軟
件就會大規模召回手套控製器。
巨齒鯊軟件或許會因此破產吧……雖然實際上沒有人員傷亡,但千景的犯罪計劃還是造成了巨大的影響。
晚上八點半,警方的調查告一段落,眾人獲得許可,可以離開戌乃島了。
但他們還不能返回東京,因為接下來的幾天,警方還需要他們配合調查。不過,能去岡山縣K市的民宿暫時落腳,對他們而言已經很滿足了。
此時一行人都在K港等待出租車。返回K港時有一名女警陪同,上岸後女警就騎著警用摩托離開了。
夜越來越深,佑樹連旁邊的加茂是什麼表情都看不清了。
“……萬一我沒能在遊戲時限內發現事件的真相,你打算怎麼辦?”
“不,我相信加茂先生一定能找到真相,所以從沒擔心過這個。”
“我說你啊……”
“連我都能發現的事,加茂先生肯定會早一步發現啊。而且……我覺得加茂先生不太適合順著椋田千景的思路尋找她的真實目的。”
這並非嘲諷,而是佑樹的心聲。
佑樹之所以對加茂有所忌憚,正是因為他太敏銳了。假如世上真的存在所謂偵探的天賦,佑樹也會承認他遠遠比不上加茂。
但他擁有一種直覺……想知道瘋狂追求複仇的椋田千景的真實意圖何在,曾經同樣試圖毀滅三個人以完成複仇的佑樹要比加茂更合適去探尋。
佑樹繼續說了下去。
“當我得知加茂先生是凶手角
色時……還真想過是不是該停止分工。因為凶手角色的負擔太重了,搞不好會忙著防守,無暇推理。不過後來看著加茂先生有理有據地提出反證,我又覺得沒問題了。”
“說得好聽,我都嚇得折壽了。”
佑樹不再看著筋疲力盡的加茂,而是把視線投向夜幕下的瀨戶內海,說道:“話說回來……我還不知道加茂先生製造的MICHI(未知)案和KENZAN(乾山)案的真相呢。”
加茂看向相反的方向,也就是遠處柔和的夜景,喃喃道:“事到如今,我已經懶得解釋了呢。”
佑樹咧嘴一笑。
“雖說要分工,其實我也做了一些推理。MICHI(未知)案利用了傀儡館外的真空,KENZAN(乾山)案利用了巨大遙控器,對不對?”
加茂隻瞥了佑樹一眼,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佑樹有點失望。
“加茂先生怎麼沒什麼反應啊。”
“不說這些了,我想問你一件事。之前你說椋田千景跟你是同類,那是什麼意思?”
“是瞎說的啦。”
佑樹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加茂似乎露出了苦笑。
“原來是……瞎說的啊。”
“嗯,其實也摻雜了一些真話。不過……就算我跟椋田姐弟有相似之處,那又如何呢?我走的是我選擇的道路,終點不可能跟他們一樣。”
加茂輕吐一口氣,似乎放心了。
“這還真是佑樹君的風格。”
說完這句話,加茂就
盯著K港外的公路,陷入了沉默。
二人之間不再有乘船上島時的尷尬了,想必是因為加茂的沉默不再是因為心中有想對佑樹說的話卻不願明說。此時他的沉默,隻是因為消耗太嚴重了。
沉默持續了約有五分鍾,然後一輛出租車在路邊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一對母女,身影被路燈照亮。
孩子看起來很乖巧,母親則是一臉難掩興奮的樣子,衝著港口用力地揮動右手。隻看動作和輪廓,佑樹就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是伶奈和雪菜趕到港口來了啊。
加茂也衝著路邊揮了揮手。雪菜似乎終於按捺不住,朝他飛奔了過來。加茂一把抱起女兒,同時安慰起激動得流淚的伶奈。
看著三個人重逢的畫麵,佑樹也露出了微笑。
片刻之後,又有兩輛空車停了下來。這應該是未知叫的出租車。
加茂聽見未知對乾山說:“我得趕緊回家,不然軟飯男要餓死了。”對高中生說這種話真的好嗎?更何況她回去了,還有可能發現軟飯男在外麵花天酒地,把家裏所有的現金都拿走了吧。
這時,佑樹收到了三雲發來的消息。她說直接去民宿跟佑樹碰頭,現在已經到了。早些時候佑樹跟三雲說了不必到岡山來,不過傍晚還在接受警方詢問時佑樹就收到了消息,三雲已經趕上了最早的一班新幹線。
……那我也早點去民宿吧。
入夜之後起了風,站在港口吹得難受
。
“那個,能說幾句話嗎……”
佑樹正要坐進車裏,卻被乾山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