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返屋企(1 / 1)

深城的三宗區聚金長巷,是全城公認最老最“古怪”的地方。

那裏有上世紀九十年代就留存的警署分配警員入住的單元樓和大戶人家的自建房。

但僅與之一巷之隔,也有全城最繁華的旅遊街。年青人從長巷拐個彎入旅遊街,隻需一瞬,就似坐著機器貓的時光機,飛越了好幾十年代。

坐落在聚金巷四橫中,有一處林氏家宅,經年代洗禮,圍牆已有皸裂,長出了黴菌和青苔。

那裏頭本是又老又舊的三層式矮房,但經屋主精心改造,已變成了新式小庭院。

此時還是冬天,晨光掃到院子時,林夕滿裹著厚襖從閣樓的小房間走出,伴著因光線交織在牆邊映出的斑駁身影,尋到了窩在牆角處的老貓。

三花色的老貓名為黃梅子,它聽見腳步聲,從舒適睡夢中醒來,鼓圓了腮幫子,悠哉悠哉、齜牙咧嘴地打了個大哈欠,又伸長沾著灰塵的前爪使著勁抻了個懶腰。

後生女仔被它憨厚的樣子逗樂,探身往花盆前的食槽裏再多倒了些貓糧。

黃梅子被貓糧入盆叮叮當當聲吸引,跑起來傻傻顛顛,衝到食槽前,不忘蹭下女仔的膝蓋,好癡個樣。

“吃吧!”她用手不斷順著黃梅子的“前額發”。

正巧堂前門傳來響聲,有人在急刹住自行車。

人是一種很神奇的生物,隻要同處久了,哪怕時隔多年,哪怕不用見到真身,聽到一些聲響,就能很快分辨出來人身份。

還差三下叩門聲呢。林夕滿淺笑著默默收緊了手裏的貓糧袋。

“扣,扣扣。”

果不其然。

林夕滿趕緊把門閂取下,吱呀一聲,門從裏麵被打開了。

來人是家政阿姨許文巧,街坊鄰裏都喊她一聲巧姨。她燙著時下流行的蛋卷頭,絲毫都看不出是年過五十。

巧姨臉上堆滿笑意,從自行車的小籃中拎出今日的菜,“阿滿,好久不見咯。”

林夕滿嘴邊叫著巧姨衝去抱她,自去英國上大學之後,已有三年未見。

巧姨原是海城人,丈夫是漁民,有次出海不慎落水,沒能返家。偏那鄉野地方的老人封建思想多,又愛嚼舌根,明明遭遇悲慘命運痛擊的巧姨就被他們冠上“克夫”的名頭,她又氣又悲,“半逃”到深城,經人介紹,三十年來一直在林家幫工。

但林夕滿對巧姨的了解也並不多,都是據以前媽媽口中所說拚湊而成,除此之外,巧姨好似還與外婆林妙枝有些淵源的。

溫暖的懷抱總讓人想起舊事,緊緊貼住巧姨,聞到她身上讓人安心的味道,林夕滿差一點就淚灑當場。

巧姨拍拍林夕滿的肩膀,又迫不及待拉開距離來好生瞧瞧。

幾年不見,後生女仔長得越來越靚,眉眼似她早逝的父母,讓人好生懷念故人。

“高興是高興,但你返屋都不給我講!”巧姨賞了林夕滿屁股一掌。

林夕滿一邊接手巧姨從市場帶回的菜,一邊解釋,“我昨晚飛機落地好晚了,就沒給打電話給你,想給你一個surprise啦。”

巧姨忙將自行車也搬入堂內,不禁歎道,“還是舊時那樣古靈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