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手從箱子裏拿出一個蘋果，紅的發白，上麵有密密麻麻的黃色小點。在胸口蹭了蹭一口咬下去。
房間不大，雖然是白天但是是朝北的方向，屋子不亮堂，暗暗的，很壓抑。
“你想聊點啥呢？”我不耐煩的看著他。
“振宇啊，你也不小了，整天你不學習，就想著玩。以後咋辦啊，我們還能養你一輩子啊，你小時候也不是這樣啊，數學天天都考100分的，怎麼現在就變成這個樣子了？”我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我能咋整，就是學不進去，咱倆換個思路學好了，考上所謂好高中，所謂好大學，嗯，然後工作。學曆是為了啥不就是多掙點錢嗎？可我也不需要那麼多，苦日子過習慣了，怎麼滴不是過，我已經被教化沒啥物質欲望了。整天最美味的就是苞米麵餅子就辣條吃就夠了。”我一臉無所謂。
“你就這麼沒出息，以後不打算娶媳婦了啊，你這樣混，以後誰給你啊，你就一輩子打光棍嗎？”他坐在床上，家很小，屋子很暗。
“那我就這條件那個女孩家能要我這種廢物，你自己看看咱家這什麼破條件，還找媳婦我配嗎？找一個人跟我一起過苦日子嗎？你根本就不明白，這些問題的本質是什麼，本質就是你沒本事，你指望我學，指望我翻身，但天下有多少人能翻身。我就是一無名小卒，名揚不了天下。”我把啃了幾口的蘋果吐出來裏麵有蟲子，是白的還在蠕動，它吃的很好，白白胖胖的。
“我不想和你扯淡。我就問你能不能學好了。”他有了些不耐煩。
“整天就是學好學好，學好能怎麼樣？我小時候沒學好嗎？次次一百分，有用嗎？耽誤我天天吃饅頭啃鹹菜嗎？學好有什麼用，就是我今天考上好高中，好大學，找份好工作無非就是多掙點錢。但這麼多年的窮人生活我已經習慣了，我也爛慣了。我已經被你們灌輸的思想，你們給的條條框框遏製到死了。”
“你們盼望得我成龍，我是那塊料嗎？我就是下水道的一隻老鼠，當好垃圾，當好上層人們的耗材，一輩子活在底層就好了。爬？爬個屁。我就樂意當個廢物。”
“那我們這麼努力幹活是為了誰啊，不就是為了給你一個好的未來，咱老王家出個大學生，光宗耀祖。”
他咆哮的大聲喊出來，但喊完之後他整個人就像家裏養的那株招財竹蔫了。
“爹這一輩子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隻能一輩子老老實實的打工，一輩子被人踩在腳底下。我但凡當年努力讀一讀，家裏條件好點，念點書，也不至於混的現在這樣。”
他哭了，長這麼大第一次看見他哭。
沒有那種嗷嗷大哭，就是從窗戶裏散射的微光能看到兩行清淚。
我靜靜的看著他，好久沒仔細打量他了，每天都是擦肩而過，真的仔細看他們一眼，頭發沒有發白，還是烏黑，但眼角上的皺紋已經爬上來了。也不明顯。但在這一刻我意識到。
他，已經老了。
一時間有很多句話在嘴邊卻忘了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