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南夏多有經營策 東胤不乏韜略心(2 / 3)

這原本是句再尋常不過的客氣話,應素娥也就是隨口一提。然而,隻聽梁子頎道:“應公此言差矣!這可不是我款待的,乃是我仗勢欺人、強取豪奪逼著那店主人免費奉上的!”

應素娥頓時不知該怎麼接話,生生把一篇彬彬有禮的寒暄詞咽了回去。他本指望梁子頎能接著說下去,卻不料梁子頎從此閉了口,隻是盈盈地笑著看他。

應素娥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忍受不了尷尬,斟酌著詞句道:“梁公夙興夜寐造福於南夏百姓,自是人人擁戴。即使旅居崇音山的百姓商賈,也願盡一份孝心。”

梁子頎微微一笑,正好順著應素娥的話接道:“想來應公身為議長造福於天下蒼生,更當是萬民擁戴的啊。”

聽得“萬民擁戴”四字,應素娥的心驟然開始狂跳。然而他在麵上竭盡全力地裝著鎮定,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輕描淡寫地道:“梁公謬讚了。”

梁子頎命屋裏屋外所有侍候的人退下,又望了望應素娥身後站著的那老仆;應素娥麵不改色地道:“這是先父留下的老人,極信的過的。”

梁子頎倒無所謂,瀟灑地展開了手裏的折扇扇了兩下,道:“既如此,那我便直言了:禮崩樂壞、佞臣盈朝;忠義之士胸懷天下,怎忍心坐視不管啊。”

應素娥麵上的笑容有些凝滯,因緊張而指尖冰涼。他有些猶豫,不知該就此與梁子頎坦率直言,還是再迂回試探一番。

但轉念一想,議會已被皇帝逼到了生死存亡的邊緣,此時不搏,唯有一死。

應素娥心意既定,便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色道:“梁公所言極是。尊者不尊,國將不國。你我身為公侯之首,豈能袖手旁觀。”

梁子頎難得地收起他慣常懶散戲謔的神態,起身離座,走至應素娥麵前深深一躬:“當今議長有此憂國憂民之心,則公侯之家有望,天下蒼生有望矣!子頎在此先代天下士庶謝過應公了!”

應素娥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將比自己年長的梁子頎扶起。然而,他確乎是被梁子頎這一禮卸掉了些許戒備之心,坦言道:“依素娥愚見,當今朝政之弊,其根因有二:其一,議會眾人離心,難以真正駁倒皇命;其二,各邦軍隊渙散,其力不足抗衡禁軍。如此一來,則禮樂之尊嚴,漸為苟且偷安之怠惰所替;國家之根本,分崩消逝於無聲之間。”

梁子頎靠在椅中,沉默了一會兒,似是在回味應素娥之言。但他終於開口道:“應公或許也無需如此悲歎。”

他頓了一頓,成功地欣賞到了應素娥十分急切卻又強裝淡定的神情,才繼續道:“畢竟,所謂皇權,不過一人耳。”

短短幾字,擲地有聲。

應素娥難掩心中熱切,微微將身前傾:“求梁公不吝賜教。”

梁子頎此時也不跟他謙虛,從容言道:“所謂天子至尊,其實不過操諸獨夫之手的些許權術罷了。凡人終有一死。死者長逝,帶不走今世的榮華富貴,也留不下生前的耿耿忠心。如今天子尚在,王畿諸臣便已然開始相互攻訐排擠;眾皇子奪嫡爭位,兄弟鬩牆。若說人心渙散,比議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待到新皇登基之日,內有兄弟虎視眈眈,外有諸臣伺機爭利。本朝之臣難見容於新君;新君之德亦難以收服前朝舊臣。如此一來,則天子之威不攻自破。”

應素娥被他說得有些激動,連語速也微微加快了些:“今日聽梁公一席話,如醍醐灌頂。卻不知梁公心中可是已有了計較?”

梁子頎心下暗笑:我心中的計較,自然是有的;隻不過那衝鋒陷陣的重任,卻要仰仗應公。

梁子頎倒不急勸應素娥依計而行,轉而恭維他道:“我素日裏向來懶散,若非皇帝欺人太甚,我寧願平平淡淡了此一生。更何況南夏地處偏僻,連糧食都無法自給;民眾見識粗陋,皆從事經商逐利之末業。哪如東胤之地,物產豐盈,良田千頃,庶民知書而達禮。應公身為東胤宗主,國力當居諸侯之首。且應氏世代英傑輩出,為天下人所景仰。南夏梁氏既列席於議會,當此危急存亡之秋,甘願恭聽議長差遣。”

應素娥聽得此言,起身也在梁子頎座前躬身一拜,道:“梁公寄以如此厚望,素娥本不敢受。但誠如梁公言,當此危急存亡之秋,素娥身為議會之首,理當身先眾人。因此便愧領了!”

梁子頎邊還禮邊道:“應公言重。”之後,他坐回椅中,似是思索著什麼,以扇柄敲著手背道:“不論我等想出何種謀略,終究還是得勸議會付諸實施。然誠如應公所言,如今議會人心渙散,難以團結共抗皇令。但我愚以為,倘或三位公爵齊心,再憑應公的聲望,恐怕震懾其餘諸侯也非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