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冷場了一會兒,呂星壑似乎在權衡的下麵的話該如何問出口,聞橋看出來了,也不催他,靜靜等了半晌,才聽呂星壑遲疑著問:“那經理她們……”
“她們當然知道呀,隊友也都知道,”聞橋了然,“原本一顆是想找個機會正經跟你講的,沒想到今天先讓你撞上了。”
呂星壑點了點頭,沒說話,聞橋偏頭觀察著他的神色,像在衡量他的承受能力似的,想了片刻才道:
“雖然也不是什麼大事,但隊友肯定都要有個心理準備,萬一碰到什麼情況必須上替補,其他人才不會臨場亂了陣腳。”
呂星壑呆了一下,愕然看向聞橋。
他的目光裏寫滿了憂慮,還有一絲想要隱藏卻沒能藏住的無助。
那眼神中的情緒太強烈,不知怎麼,聞橋忽然想到,曾經家裏收留過的棄犬,在找到收養者要被送走時,也會用這樣一種無措的神色盯著自己。
饒是聞橋這種遊刃有餘慣了的人,也短暫地空白了一下,像要逃避什麼似地,他搶在呂星壑開口前故意問:“怎麼啦,怕我走啊?”
呂星壑有些不自然地垂下腦袋,他本想把心中的擔憂追問出來,或者再不濟,說幾句關心的話也好,可開了口卻感到嗓子發堵,許多話梗在喉嚨裏,不知該說哪一句。
片刻之後,他歎了口氣放棄表達,囫圇吞地點了點頭。
這個樣子看上去可憐兮兮的,聞橋突然就有點兒不忍逗他了,慢慢收起那玩鬧的笑容。
“放心,我不會走的,”他安靜道,“至少不會因為這個退役。”
聞橋說得挺認真,既像安慰,又像某種承諾。
隻不過,這承諾仿佛不止是對著眼前人而做的,那語氣聽上去有種說不出的渺遠。呂星壑忍不住抬眼看他,目光裏帶著謹慎的探尋,似乎是想印證剛才那話的真實度。
“不是說了嘛,還要拿錦標賽冠軍的——我可從來沒拿過呢,就隻有兩個亞軍,別人說起來,都笑我們這屆PZE不行。”
聞橋語氣淡淡地陳述著,話語中浮動著一絲不輕不重的遺憾,不刻意掩蓋,卻也不流露出太多渴望。
他心中的許多不甘,無法恰當地向任何人訴說,這些是呂星壑無從知道的,但他至少知道一點,PZE已經暌違錦標賽冠軍八年之久,而這之中的七年時光,正是聞橋進入MLT後的整個職業生涯。
雖然如今,Mute、方樂、蝶,包括已經離隊的BBQ、K-lin、Empress,這些ID在聯賽裏都已經算得上響亮,可光鮮總歸隻是表麵,對他們的認可之中,永遠伴隨著質疑的雜音,覺得他們都沒能延續這個老牌豪門昔日的榮光,不配說是頂級的選手。
這個圈子所謂的“現實”,很多時候顯得有些可笑。賽場裏誰都會說實力至上,可實際上,似乎沒有什麼實力能抵過一個“錦標賽冠軍”的名號,捧過杯的人,就算從此走的全是下坡路,也能得到寬容,仿佛這殊榮就是刻在骨血裏、沒有保質期的免死金牌。
而那些掙紮在路途中的人,無論有過怎樣的驚豔時刻,也都是可以輕易抹去的過眼雲煙。
呂星壑把背挺直了點,鄭重其事地回答他:“你會拿的。”
Mute是那麼優秀的輔助,在他心裏,這樣的選手總有一天能摘下最頂端的那份榮耀。
“好啊,”聞橋彎著眼睛笑開,用指尖輕輕在呂星壑的肩頭拍了拍,“那你可得好好配合,我把你培養成全賽區——哦不對,是全MLT的第一高手。以後等你拿FMVP的時候,別人問你是跟誰學的技術,你就說是跟Mute學的,怎麼樣?”
說到這個,呂星壑又遲疑了。
他勉強笑了笑當作捧場,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看他這個樣子,那種熟悉的矛盾感又升了起來。聞橋目光幽微地凝視呂星壑,半晌突然說:“這麼冷淡啊?看來FMVP對你沒有吸引力。”
怎麼可能沒有呢,呂星壑在心裏回答,隻是因為太過遙不可及,在無數的磋磨之後,他學會了不去想而已。
沒有期待,就不會落空。
看呂星壑沒說話,表情卻變得有些沉重,聞橋感覺到,之前就有所察覺的那種割裂感,此時在呂星壑的身上格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