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的冬季陰雨連連,烏雲密布的天空總是很難看到半絲驕陽。
這日,舒可終於在連日的陰霾裏尋到了一絲安慰。
她拿著一個學校剛發的信封,興高采烈的跑到農貿市場買了隻滋補的鴿子,準備燉了湯給住院的母親送去。
可她剛到家門口,屋裏就發出劈裏啪啦砸東西的聲響,一下子震住了她的腳步。
“我們讓他們在這白吃白住了十幾年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吧,難道你還要為了他們把我們一家子都搭進去嗎?”姨父的咆哮聲充斥著整個屋子。
“我就這一個妹妹,妹夫死得早,她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不容易,如今生了病,難道還要將他們孤兒寡母趕出去不成?”
“你妹她這個病就是個無底洞,多少錢送進醫院都是打水漂,你要再管他們,我們就離婚!”
姨父和姨媽的爭吵聲越來越大,舒可站在外麵聽得一清二楚,提著鴿子的手不由得有些發抖,笑容也漸漸消失了。
她下意識攥緊了手,手裏的信封也扭曲變形了,裏麵裝的是她今年的獎學金,不多,兩千塊。
十年前父親去世,她發了場高燒,燒沒了十歲前的記憶。
之後,母親就帶著她和弟弟投奔了姨媽,住在了桐城的一間老院子裏。
這十來年,他們雖然是有了個避風的屋簷,可明裏暗裏也遭受了不少來自姨父的冷嘲熱諷和刁難。
姨媽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平日裏為了維護他們孤兒寡母也受了不少打罵,這些舒可都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屋子裏爭吵聲越來越大,還夾雜著耳光聲,舒可鼻頭有些發酸,她抬起頭強忍著眼角的酸澀,深吸了一口氣,敲了敲門。
“姨,我回來了。”
她推門進屋,原本還扭打在一起的二人立刻分開了。
姨媽略顯尷尬的攏了攏散亂的頭發,“可可,你回來了,怎麼也不提前打聲招呼?”
說話間,她連忙用腳將地上的碎玻璃渣踢到一邊,“剛剛收拾屋子不小心摔碎了幾個杯子,你注意別劃傷了。”
姨父沉著臉看了舒可一眼,冷哼一聲,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
“你媽醫院打電話來催賬了,又欠兩萬多,”他冷冷吐出來幾個字,“反正我們是沒錢了,一天上千元,誰家受得了!”
屋裏氣氛瞬間尷尬到了極點,舒可紅著臉,提著剛買的鴿子有些不知所措。
姨媽連忙打圓場,從她手裏接過鴿子,“給你媽買的吧,一會燉了送去,她指定高興。”
她順手將舒可拉進了廚房,身後姨父冷嗤一聲,“燉湯?燃氣不要錢的嗎?”
舒可背脊一僵,胸口像被什麼堵住了一般難受。
可就算是聽到了她也隻能裝作沒聽見,隻是手裏的信封被攥得更緊了。
她那微薄的獎學金連她媽一天的住院費都不夠付的。
進了廚房,她默默的將裝著獎學金的信封放在了案板邊上,聲音哽咽道:“姨,這是我今年的獎學金,我知道不夠,其他的我再想辦法。”
姨媽切菜的手一抖,眼眶頓時就紅了,“沒事,有姨在,這些事還輪不到你操心,你好好讀書就行。”
姨媽越是這樣,舒可心頭越是難受,她使勁眨了眨眼睛,努力把眼裏的淚水憋了回去,“姨,今天學校沒有課,晚上我想在醫院陪我媽,就不回來了。”
“好,”姨媽一邊處理著鴿子,一邊轉移著話題,“可可你快畢業了,明年開春就要實習了,實習單位找好了嗎?”
“找好了,過兩天就去麵試。”
“今天冬至,夜裏冷,出門時記得多穿件衣裳。”
媽媽雖然病重但還沒有到需要陪床的地步,她說去醫院陪著,姨媽也沒戳穿,八成也是知道她聽到了先前的爭吵了,維護她的自尊心罷了。
鴿子湯燉好,天也快黑了,她套了件棉襖就匆忙出了門。
醫院裏,舒可陪著母親喝完湯又說了會話,直到護士查房將她叫了出去,拿出了一張賬單。
“舒女士,這是你母親近期的繳費清單,一共是兩萬五,你核對一下。”
長長的對賬單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藥品和數字,每一筆對她來說都不是小數目。
“那個,護士不好意思,今天我出來的急沒帶錢,可否晚兩天?”
護士立刻變了臉,沒好氣的將賬單甩到了舒可身上,“舒女士,我們這裏是醫院,不是慈善機構,如果你不能按時繳費,你母親的藥可能就要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