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孤身站在熙攘的人群中,堅毅的臉龐上露出了一絲迷茫的神情。左右四顧,他發現路人的眼神未曾在他身上停留一瞬,就好像完全看不見他似的。他曲手壓了壓右後腰,原本與自己相伴半生的“好兄弟”,此刻竟是不翼而飛,瞬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哢——嚓——
他的手依舊壓著自己的後腰,對這道突然闖入的玻璃破碎聲感到非常地不可思議——憑經驗判斷,這道聲音和自己的直線距離至少超過了五十米,可剛才那道透過周圍嘈雜環境音而傳遞過來的清晰聲波,就好像那塊玻璃是碎在了眼前一樣。
突然,有路人發出了哀嚎。人群也開始跟著騷動了起來。
他順著聲音望過去——出事的地方是一間品牌酒店的前門,高空落物傷人。
他正準備撥開逐漸聚攏的人群,強行擠過去進行現場救援指揮時,卻被一陣沒緣由的心悸阻止了前進的步伐。鬼使神差地,他抬頭,果不其然地在22樓發現了碎玻璃的出處,而那裏正透出一道纖細的女性背影。
那背影突然蹲下,隨之而來的是酒店靠背椅砸窗後的驚心動魄。樓下的內圈人群驚呼一聲,相互推搡著向外逃散,卻在確認了自己不會受到傷害後又回身站定,拍拍胸脯、長舒一口氣,然後舉起手機,對焦“案發現場”。
破碎的窗口處出現了女性的正麵,姝麗、卻又決絕。人群中,似是有人通過手機攝像頭認出了她的身份,一陣陣的騷動不斷,都想在第一時間和身邊的陌生人確認自己的發現。她一腳踏上窗台,毫不遲疑地直接躍身而下,人群隨之發出了驚呼的聲浪。當有人發現她身上並未做任何保護措施時,這才驚覺現場所有人都被迫成為了“目擊者”。
他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被人緊緊地捏住,連呼吸都變得異常遲鈍。他望著那不斷墜落的折翼蝴蝶,腦海中卻隻有一句突兀地道歉:
對不起,我來遲了……
***
“報告!XXXXX秦逸報到。”他軍姿挺拔、聲如洪鍾。
“進來。”
他開門進入。
老領導側身站在窗邊,望著辦公室外的訓練場,一手握著一個搪瓷茶缸,一手將杯蓋蓋了回去。見他進來,便也跟著踱步回到座位邊,將茶缸往桌上隨意一擺,示意他入座後,自己也坐了下來。
“放鬆點,簡單聊一聊。”老領導擺擺手,“還是之前跟你說的,就軍訓的事兒。今兒個老吳可算是跟我透了個底,說是這次給安排的中央影視學院,還是表演係的新生!我琢磨著,這高低得你去鎮鎮場麵。”
“我……”
“誒!先聽我說完。”老領導呷了口老茶,神情略帶了點憤恨,“去年,沈家那閨女軍訓的事兒,知道吧?”
他搖了搖頭。
“他閨女不也是那學校表演係的嘛,好家夥,軍訓完後跟老沈說,她那群同學,一個個地都對教官的樣貌提出了嚴厲地批評。這不,今年,老沈他們單位不幹了,結果我們老吳倒是把這燙手山芋給攬了過來——誒呀!”老領導嘖嘖搖頭,“估計老吳也沒想到,事到臨頭,雲琛要出任務,你的調令也下來了,能幫他鎮場子的兩個人都不能去,唉,估計今年要輪到我們‘挨批’嘍!”說完,還用眼角虛虛地瞄了他一眼。
秦逸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了緊:“我們是國家護衛隊,當以保家衛國為首要任務……”
老領導和藹地擺了擺手:“軍民魚水情,要從人民中來,也要到人民中去嘛!”
“我——”拒絕的話剛到嘴邊,他的腦海中卻浮現出了夢境中那決絕墜落的身影。
來遲了……嗎?
那要如何才算趕上?要如何才能阻止悲劇的發生?要如何——認識你?
“……好。”
老領導聞言,瞪大雙眼,吃驚地看著他。
他鎮定自若地點了點頭:“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