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溫照塵,當朝丞相之女,相府曾經最受寵的幺女。
為什麼是曾經呢?那肯定是因為現在不是了唄。
都說愛情會影響女人拔劍的速度,這話委實不假,但可惜我悟得太晚了,不然我一定立刻拔刀捅死我對麵那對男女。
觥籌交錯,酒氣氤氳,那張我午夜夢回時在腦海裏無數次描摹的臉,此刻倒不清晰了。他就在離我不過幾步的地方,我卻看不見他。
舞女腰肢招展,水袖長舞,惹得他與她的臉時隱時現,我看不真切,但也能拚湊出一二,那女子正借著遞茶為由直往他身上蹭,他也不避諱,托著她的手將茶杯舉到麵前一飲而盡。
為什麼舞女都要細腰窄背呢?我認為這是當代凡夫俗子對外貌的歧視。回府後我一定向父親提議,把舞女都換成胖美人。這樣就能擋得完全些,不叫我看到眼前那一幕了。
鼓點加重,奏樂遞上高潮,我不自覺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捏著酒杯的手兀自微微發著抖。眼前的景象,漸漸與三年前重合。
同樣的宮殿,同樣的宴席,同樣的座位,同樣的主角。
那年我十五,第一次見他,他一身素衣端坐於席間。為他而舉辦的宴會,卻好像獨獨與他無關。任眼前舞女怎麼扭動腰肢,歌姬怎麼歌喉宛轉,他都隻是淡淡注視著眼前茶水。
也是如這般的,我透過層層人影兒,一眼看到了與周圍的浮誇格格不入的他。
好像鍍了金邊似的,不說話,隻靜靜坐在那兒,也耀眼的讓人想靠近一探究竟。
不斷有人到他麵前敬酒,說些諂媚的話,害我不得不抻著脖子一會兒向左歪一會兒向右扭,隻見他嘴角微揚以茶代酒一連飲下數杯。
“早就聽聞許家小將軍氣宇不凡,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不愧是許家後人。昀開兄,敬你一杯。”
許昀開。許昀開……
聽爹爹說,許昀開的曾祖父是開朝皇帝的左膀右臂,為始皇帝開疆擴土打天下,沒有他就沒有大梁的今日。
將軍有勇有謀,深知“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待大業鞏固便自行請命遠征,守衛邊疆,終生未歸。
在許家幾代人的苦心經營下,邊疆勢力已然雄厚到可與朝廷分庭抗禮。
好在,許家這一代隻有許昀開一子,早些年還生了場大病,身子骨弱得很,無法如他父輩一樣上場作戰,怕是握不住這兵權。
許家的兵權遲早是要收歸皇室的,爹爹說到這兒,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語罷,又道許昀開年紀輕輕就能揮作戰,運籌帷幄,是不可多得的天才。隻是生不逢時,不然定能成就一番大事業。
我心中有些許疑惑,邊疆安定,國庫充足,百姓安居樂業,文人歎其為“盛世”,現在不就是最好的時代嗎?
許昀開生於將軍之家,卻不能馳騁沙場,飽受人詬病,就連傳到他這兒四代的兵權,日後也要還給朝廷。
每每想到這兒,我便也為他而惋惜。
我總夢到他披甲執銳,意氣風發的樣子。
夢裏我隱約看見,少年午後小憩,陽光灑在身上勾勒出嘴角一抹笑,夢裏是他與將士們在北疆策馬奔騰,肆意高歌,一壺酒,慰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