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過了山海關,一望無際的黑土地上孕育著生生不息的達木蘭。
那裏埋葬著我的祖輩。
江南風水養人,江南養大的嬌花終究是抵擋不住東北的冰霜。
生長達木蘭的土地終究是留不住江南的白茉莉。
祖母是裹了小腳的大家閨秀,在北方生活了一輩子。
自東北出生,即使是戰亂中的顛沛流離,也未曾出山海關一步。
後來戰亂平定,祖父出國,祖母留在了東北。
祖父回國定居在京城,祖母依舊是留在了東北。
許是見慣了大雪紛飛,祖母一直對江南煙雨十分向往,奈何說什麼都不願親自前往。
2.
今天安吉大學畢業。
機場人群往來,熙熙攘攘。
一張護照,一部手機,除此之外,安吉沒有帶任何東西。
剛剛拿到的畢業證書被安吉丟進了機場垃圾桶。
美國的月亮並不比中國的圓。
北緯43度的冬天同樣的寒涼刺骨。
從皮爾遜機場起飛,她寧願多轉一次機也不想落地舊金山。
到了台北再去首爾,最後到達長春,將近25個小時。
全然陌生的故土。
孑然一身的一人呆滯在車水馬龍的機場外。
眼前的中國好似和國外媒體報道的全然無關。
安吉想打車,卻又不知目的地在何處。
茫然了好一陣,又擺弄了一會兒手機,喇叭聲從身側響起。
安吉抬眼望去,黑色的車窗緩緩降下,露出束語那張慈眉善目的笑臉。
“祖母”安吉遲疑的喊了一聲。
她從來沒有見過祖母,隻偶爾打過幾次視頻。
“咖娘喲,讓你久等啦。”
祖母總會叫自己咖娘,有時會是囡囡,聽說是南方的叫法。
司機給安吉開了車門,安吉還沒坐好,束語就笑吟吟的拉住了安吉的雙手。
“你母親給你打電話一直打不通,四處都找不到你,然後查了你的航班,才發現你回國了,給我打了電話。”
束語微微停頓了一下,目光憐惜的打量著眼前的姑娘:“我年紀大了,老毛病時不時發做一下,耽誤了時間,曬著你咯。”
束語說著,錘了一下自己的腿。
安吉順著視線看過去,寬鬆得體的老式旗袍下是一對三寸金蓮。
束語倒也不避諱孫女探究的目光,大方的將三寸金蓮往外挪了一點:
“當年中國落後,封建社會的陋習,現在好了,女孩子們不用受這個苦了,你生在了好時代啊。”
束語感慨著。
安吉默然不語。
倏而,安吉道:“國外也有陋習,從前那邊的女孩子被要求束腰,和裹腳大同小異。”
話音落,安吉見祖母渾渾濁濁的目光陡然多了幾分清明。
細細打量了孫女半晌,束語輕拍了幾下安吉的手:“從前,我也聽別人說起過,對身體器官不好,陋習害人啊。”
3.
東北的老宅隻有安吉束語二人住。
讓安吉意外的是,秋羅螢也回了長春。
縱是初夏,蟬鳴不止。
臨河街的一條小巷中,藏著一座民國小樓。
灰石磚蓋就,綠色的鐵柵欄開滿了各色的花兒,以月季和白芍藥頂盛。
倒是符合秋羅螢的審美。
鐵門旁掛了一個紅木招牌,上撰“拾憶”二字。
安吉走進,風鈴響。
“歡迎光臨拾憶餐廳。”年輕活力的女聲傳來。
“把祖宅改成餐廳,可真有你的啊。”安吉揶揄道。
秋羅螢抬起頭,一個飛奔撞進安吉懷裏“Anja你終於回國了,感覺怎麼樣?”
安吉隨手將包包扔在沙發上,舒舒服服找個位置坐下翹起二郎腿“如至賓歸。”
二人聊了一陣,安吉環顧了一圈拾憶“你靠這個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