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青台山。
一名年約十五六歲的羸弱少年,正在吃力地揮舞著鋤頭,在草地上刨著坑。
整整一百二十四座墳頭,滿滿當當,已經葬了大概一百三十二具屍骨。
葬的,都是他的同門。
當他費力的葬下最後一名同門的屍骨之後,用衣角抹去額頭上的汗水,丟下鋤頭,癱坐在一旁,大口喘氣。
他叫範昀。
望著這一排排黃土包,範昀突然大聲嘶吼,兩鬢旁的血管也隨之暴起。
不過片刻後,他就連嘶吼的力氣都沒了。索性仰身倒下,瞅著烏雲密布的天空放聲大笑,笑聲很淒零。
可笑著笑著,淚水便從眼角滲了出來,終究還是忍不住,掩麵而泣。
他的宗門被滅門了。
七玄宗,連同他師父和掌門,被滿門屠盡,空留了他一人。
入宗半年,混吃混喝的他連最基礎的心法都還沒學會,宗門就沒了。
他父母去世得早,從小靠村裏人接濟的他,逐漸養成了好吃懶做混吃混喝的性格。後來來到了這七玄宗,雖然通過了靈根測試,但一直都不專心修行,不諳世事。
記得三個多月前的某一天,他師父青陽真人叫住他。
“範昀啊,你既無心修行,那就看看這《觀星術》吧!”
範昀接過一卷羊皮卷,拉開一看,密密麻麻的星星點點,看似毫無規律,卻又好似在哪見過。羊皮卷的頂部寫有《三垣四象圖》五個大字,而全圖結尾則有一套觀星口訣。
他不解的問道:“這是做什麼的?”
青陽真人隻是微微一笑:“觀星知命理,可通曉福禍興衰。”
可隨後又板著臉補了一句:“三個月後考核不過你便下山吧。”
三個月後,考核未過,範昀卻沒有下山,宗門裏有吃有喝,難道要他下山去算命謀生?
範昀厚著臉皮不肯動,他師父倒也沒找過他。
七天前,一幫操著異鄉言語的黑衣人,衝進了山門。宗門弟子全力抵擋,但無奈對方實力過於強大,宗門門人節節敗退。當宗門大殿被圍之時,整個宗門就隻剩十幾個師兄弟,還有兩名剛剛結丹的新晉長老。其他人,抓的抓,殺的殺,屍體堆積如山。
就連他們的掌門,也都被一名身纏黑氣的元嬰老怪給一掌擊斃了。
範昀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場麵,被嚇得窩在宗門大殿的角落裏,一動也不敢動。
黑衣人將他拖了出來,卻沒有殺他。
他親眼見這些人,將宗門幾名女弟子給輪番糟蹋。
其他門人被一一屠盡,所有人的屍體,被那元嬰老怪操縱的六芒星血色法陣將血肉從體內抽離,凝聚成丹,隻剩皮包骨。
他也永遠忘不了那些形同骷髏的臉,那空洞的眼眶,似乎在訴說著不甘,也在痛斥著他的無能。
他們點燃了大殿,火勢隨風肆虐,這個傳承了上千年的七玄宗便在火山火海之中化為灰燼。
這群惡鬼唯獨留下了他一個,就是讓他全程見證這上百人的死亡、見證一個宗門的消亡。
…
冷風拂過,範昀從沉思中驚醒。
他決意下山。
山門中一片狼藉,他遍尋了許久,也沒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隻在後山犄角旮旯裏找到了一隻他曾經喂養了兩個月的小烏龜。
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鄉,舟山。
這個臨海的漁村,早已荒廢太久。
因為最近這些年東海鬧妖,漁民都不敢出海太遠,頂多隻能在近海捕撈一些小魚小蝦維持基本的生計。於是,大多數的人要麼跑去修仙,要麼便搬離了這兒,隻留下一些年邁體弱不太想折騰的人。
當時範昀也是因為這般,才尋去七玄宗修的仙。
推開房門,才感受到自家的小破木屋已經很久沒翻新了,兩根橫梁腐蝕嚴重,這門一推,門就倒了,橫梁也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