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天,臨近中午,已經沒有幾個人在菜攤子前晃悠了。大部分商販已經把自己的貨物打了五折,希望能有人把自己失水的蔬菜、半死的海貨或是開始發酸的豆腐麵筋掃走。而越是這種時候,顧客們又是十倍的機敏,雙方都焦急而強作笑臉,讓暑熱裏更多一分躁動。
肉販子今天的生意不錯,案上隻剩了幾斤散碎豬肉,他準備帶回去讓老婆把肉鹵了。正在他起身時,一個老主顧走過來:“把這塊肉切一半給我吧。”大熱的天,他還套著一件厚厚的大衣,帶著頂帶簷氈帽。他用左手拎著打折菜,也用左手指了指一塊還算完整的帶皮肉。“秦老師,還是幫你去皮嗎?”肉販子忍不住瞟一眼他右側下垂的袖管,三角刀已經迅速的把皮肉分開。那位秦老師頓了一下,直到肉販子的工作完成後才點點頭。“秦老師,這塊肉都給你切好了,就算你一半價錢。你先把傷養好,以後還是讓你的學生來買菜吧。”秦老師更局促了,他搖搖頭,“這個傷已經不礙事了,也謝謝你的關心,我那個學生也很忙,我來也可以。”他把塑料袋放在地上,左手掏出手機付了錢,接過肉後拎起菜離開了。
這裏是老城區的居民區,住在這裏的人大多是已經退休的老人,稍微有些積蓄的人已經搬離這裏,空置的房子大多就讓它空著,即使是盛夏的正午,空氣裏也總是彌漫著潮濕和老朽的味道。秦老師深深吸了一口氣,陽光下,赫然是那個策劃了多次奇術襲擊的老人的臉。
秦老師路過一群小區裏圍坐在一張桌子旁的老太太,似乎是有一種奇特的引力,那群老太太停止了嘰嘰喳喳,紛紛轉過身來看著這個老男人,而秦老師感覺到這不友善的眼光,默默加快了腳步。直到他消失在老太太們的麵前,那些老太太們才繼續她們的八卦。
“欸,秦老頭那個學生今天來了嗎?”一個燙卷毛的老太太神秘兮兮的問她的同伴,另一個塗著厚眼妝的老太太自信得瞪著她的小眼睛:“還沒呢,我上午去遛彎時問過張保安了,他從淩晨值班開始,還沒見過老秦的學生呢。”還有一個老太太舞著她豔紅的指甲,誇張的說:“我估計昨天那個學生壓根沒走,留在秦老頭家過了一夜。唉,可惜了那麼帥的一個小夥,本來還想把我孫女介紹給他的。”
厚眼影老太故作吃驚:“啊,老秦和他學生的事是真的啊。”卷毛老太抬起鼻孔,哼了一聲:“不然你以為為什麼秦老頭的老婆要和他離婚,還把兒子帶走了?要我說,這秦老頭就不配評上教授,去國外一趟光把外邊的髒東西帶回來了。”其他老太又驚訝又興奮的附和著卷毛老太的結論,全然沒有感覺到一個年輕人已經走到她們身後。
“阿姨,我的老師在家嗎?”聲音溫和如同春風,卻嚇了那群老太太一跳。聲音的主人是一位白皙的少年,五官柔和,也許是晚熟的原因,第一眼並不能分辨他的性別,加上他留的馬尾,更讓人不敢確定了。老太太們並不知道他何時來到,隻有這少年謙和的微笑讓她們能安慰自己,也許他也隻是剛剛來到。
厚眼影老太扯動鬆弛的臉皮,對少年笑笑,又指了指秦老師離開方向:“小弟弟,你的老師剛剛才回來,你現在追過去也許還能追上呢。”那位少年並不著急,舉了舉手裏黃光燦燦的包裝盒:“謝謝阿姨,我就去找老師。阿姨,這些紅棗蓮子湯你們嚐嚐,之前老師吃了說還不錯呢。”說著就要把這盒禮品遞給厚眼影老太。那老太也是個吃的鹽比孫子吃的飯多的長輩了,此時倒不知道怎麼接東西了。紅指甲老太撲過來抓住那盒子,有意無意得,還把少年那雙細嫩的手也蓋住了,“真是太客氣了小弟弟,這麼破費。看望完老師來阿姨家裏坐坐,阿姨給你做點點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