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綿再醒來時，是第二日清晨。
屋外的天，陰沉的厲害，烏雲聚壓在一起，沉悶不堪。
她迷迷朦朦睜眼，昏橘色濃稠，身前不遠處的木柴堆，激情燃燒著，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
右側方隱隱晃眼，看過去，是她的衣服和鞋子，陳道安屈身下蹲弓著腰腹，掌心不斷貼撫尋探潮濕部位，反複烘烤。
應該是注意力過於集中，他沒發現她已醒來。
身上，他寬大的針織毛衣，散發著舒適暖意。
蘇綿沒忍住輕“唔”了聲，很快，陳道安背影一頓，隔空望了過來。
“睡醒了？”
“安安，不好意思，一覺睡了這麼久。”蘇綿枕著他的背包，呆朦著眨眨眼。
片刻後，蘇綿舒展著胳膊，懶懶坐起身，身下平鋪的報紙，隨著她的動作，發出一陣窸窣，陳道安也剛好站起身。
“沒關係，肚子餓了麼？”
拿著烘幹的衣服和鞋子，陳道安走了過來，他斂著眸，嗓音有點啞，聲音很沉。
蘇綿盯著他眼瞼下淡淡的烏青色，怔住。
沉默了一會兒，她從地上慢條斯理站起身，輕輕抱住他的腰，整個人埋在他胸口，聲音含糊：“你昨晚一夜都沒睡嗎？”
陳道安將外套披在她的肩頭，低頭瞅著她。
“嗯，後半夜很冷，火滅了會生病。”
昨天，第一次和她在外麵過夜。
光是呆在同一間屋內，就已經令他整個身體緊繃不已。
他不會告訴蘇綿，他偷偷盯著她的睡顏，紅著眼，看了一整夜。
隔著外套，陳道安長臂圈住她的後腦勺，將她按得更緊。
好聞的味道劈頭蓋臉襲來，他的薄唇抵在發頂，輕吻。
蘇綿呼吸停滯，安靜地不敢亂動。
“昨天下午我去簽了拆遷協議。”陳道安閉眼，在她散發著草莓味的發頂，沉沉呼出一口熱氣，嗓音幽沉，“我現在去買早餐，吃完，我們就去墓地好嗎？”
蘇綿一頓，在他懷中輕輕點頭，雙手順著他的脊背，一下下地緩慢安撫。
在陳道安陰暗的世界中，這間房子承載著他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而現在，連這最後一處，都要不複存在了。
雖然安安已經下定了決心，但果然，內心深處還是會，不由自主難過吧。
氣氛很安靜，窗外呼嘯的風，恍然被隔絕了好遠。
“脆弱完之後，要好好振作起來哦。”
“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會好好注視著你的。”
溫溫軟軟的話語，彌散在她的發香間。
陳道安心口怦然起伏，他沒說話，隻是將她用力擁得更緊。
......
天愈加陰沉。
泥濘的村落土道上，隻有零星幾人外出。
陳道安插著兜，雙眼下垂，回味著蘇綿那番話，倏地扯了扯嘴角，胸口那團堵悶的氣團，恍惚著沒了影。
突然，前方傳來一聲：“哎喲，這不是堂侄嗎？”
莊薇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不遠處，神色不明地望著他。
陳道安頓在原地，沒動。
莊薇對上投來的那道壓抑冰冷視線，邁步，迎麵朝他走去。
她臉上帶著笑容，語氣親昵：“你這是要準備走了？你旁邊那個小漂亮呢？沒跟你一起？”
陳道安麵色淡淡的，沒有說話。
莊薇似乎並不在意他的沉默，繼續說道：“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好，你別跟叔母我一般見識。”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