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誌》卷二《異人》,記載:“南海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績織,其眼泣則能出珠。”
月華滿天,天河盡處,遠遠的海霧模糊,周邊歌聲環繞,如翠鳥彈水,如黃鶯吟鳴,緩緩流淌,唱詞:日落沉鮫珠,月升薦和璧。
海麵光影變幻,倒映著星辰月色,暗流湧動,好似銀魚兒在跳動。女孩輕抬腳,發現鞋襪未濕,眉頭緊皺,尋著歌聲而去。
紅礁石上,銀色的長發鋪展如畫,膚色雪白,海藍的眼睛,似乎含著如深海般的幽謐。而在纖細的腰身下,銀亮的魚尾輕輕滑動著海水,時而躍出海麵,與月光交相輝映。
紅唇吐露的美妙聲線,唱詞為:“日落沉鮫珠,月升薦和璧。”
“你來了。”
歌聲停,鮫人將視線停留在女孩身上。
“你認識我?”
鮫人搖頭,淺笑:“十多年了,又有人來了。”
“你是,美人魚嗎?”女孩環視周邊,小心翼翼的問,“這,又是哪裏?”
鮫人食指輕挑,一條小藍魚兒冒出海麵,隨後又潛入海底,直到再也看不見。
“這裏是識海,你的識海。”
“我的,識海?”女孩山葡萄一樣的瞳仁格外黑,格外亮。
“你叫什麼?”聲音似穿過海水灌入腦中。
“景微禾”,女孩喃喃道。
鮫人伸出玉臂,示意她將手放上來。
女孩躊躇前進,抓了下衣角,最終將手放在她的手上。
雙掌合,藍光現,景微禾的意識逐漸渙散,身體變得輕飄飄的。
【(一)崎嶇山路,一眾人背著行囊,不停歇的向上爬,時而冒出幾聲歎氣與幾句抱怨。
江錦珩拉過女孩,兩人隱在一棵大樹後,一字一句道:“景,微,禾。”
景微禾麵露疲憊,緊緊拽著背包帶子,喘口氣道:“江錦珩,你無不無聊。”
“無聊?”江錦珩輕笑,舉起她的手到頭頂。
“景微禾,你就仗著我喜歡你。”呼出的氣輕輕掃過她微透著淡紅的側臉。
她低垂的眼睫眨了眨,繼而抬頭,一雙眸透而亮,“是麼?江少爺的喜歡,我可承受不起!”
(二)一望無際的原野,澄藍的天空與白雲相語,幾隻麻雀言語著翩然而過。
江錦珩一個公主抱將她抱了起來,暖風拂過臉龐,揚起她的秀發。
“我們注定要在一起的。”
她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他聞到了她身上的淡淡香味。
(三)“媽——”景微禾撕心裂肺的大喊一聲。
景母躺在血泊之中,鮮血模糊了臉龐。景微禾目光呆滯,僵硬的一步一步走近,轟然跪倒在地。
淚流滿麵,雙手捂著臉,不停的說:“對不起。”
(四)2023年9月29日,開庭。
“被告人景微禾涉嫌故意殺人罪,致慕晚清終身殘疾,根據法律規定,予以三年有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人民法院作出上訴判決。
“景微禾,上訴嗎?”
“服從判決”
最後,法官一錘定音。】
鹿眼緩緩睜開,景微禾驚魂未定,觸電般收回手,胸口激烈的顫動著,時間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那是什麼?”景微禾睜大雙眼,聲音顫抖。
良久,鮫人紅唇微張,道:“命。”
一股心酸瞬間衝上大腦,景微禾不禁淚流滿麵,方才的畫麵如惡夢般纏繞著她。
“因果相繼,前前逝去,後後生起,因因果果。”
“不。”景微禾拭去眼淚,手握成拳,堅定道,“不,我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她這一生也不該被所謂的命裹挾。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會來到這裏,遇見了你,但既然一切還未發生,就還有辦法。”
鮫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歎氣道:“罷了。”
纖手輕揮取下女孩的一滴淚,混著自己的血,幻化了一顆血珠,又取一縷銀絲,化為紅繩。
遞給她,“這是鮫珠墜。”
景微禾接過,雙手合放在胸前,心中默默祈禱。
突然,一陣喧鬧聲由遠至近,身體仿佛在被抽離,意識到自己的離開,景微禾問道:“我還會再見你嗎?”
“有些事是躲不掉的,一切皆是,時也,運也,命也。”
話罷,鮫人一躍入海,歌聲再起,依舊是那句唱詞:日落沉鮫珠,月升薦和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