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所觸,如利刃,如穿心劍。
這種滋味很難受,但是又很享受。
唯一的兒子,沒有出現在葬禮上。
原本就冷清的葬禮上,唯一的兒子沒有出現,許東梅望著靜躺著的方濟平,麵如死灰,生不如死。
消失的那幾日,成了她此生對眼前這個男人唯一的恨。
那天,太陽應該是剛落山,餘輝淺染,整個西山顯得一片清麗。
如同此時的望眼欲穿,熟悉的身影終於在路口出現。
許東梅隔著玻璃,心跳加速,驚恐萬分,又束手無措。
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扶著他的是一個女人。
那一頭烏黑的頭發高高地盤在腦後,一枚黑客得發亮的木梳剛好斜插其上,像一隻振翅欲飛機蝶。
經過茶樓時,女人抬頭望了一眼。
許東梅這才看清了她的臉。
她是一個年輕的姑娘,貌美如花。
最後,許東梅還是走出了茶樓,就在他們即將走過時。
“老方!”許東梅的聲音顫抖著,她感覺自己馬上要倒在地上。
“回家喝茶。”方濟平望著許東梅,吃力地說。
許東梅衝過去,接過方濟平手中的拐杖,抓住了他的手。
“老方,這姑娘是?”
方濟平緊了緊許東梅的手,眼睛裏流露的不安,像一陣冷風似的,吹散了許東梅心頭好不容易積攢的一點熱氣。
方家大院裏,漆黑一片。
“他們沒有來陪你?”
“來了,蘭之天天來。”
“我去泡茶”
“你先扶我上樓。”
“姑娘你先坐會兒。”許東梅盯著女人的手,冷冷地說。
女人轉過頭,看著方濟平,麵無表情,冷若冰霜。
燈光下,方濟平像一棵老樹。
“老方,這幾天,我想通了一件事。”
“巧了,我也想通了一件事。”
“是嗎?你不會是想和我……”
沒等許東梅說完,方濟平就打斷了她的話。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那純屬無稽之談。”
“你不知道……”
“不知道,怎麼樣呢?知道了,又怎麼樣了?那些都不重要了。”方濟平又打斷了許東梅的話,看著許東梅緩緩地說道。
“可是我的心裏壓得難受。”
方濟平遲疑了一會兒,借著許東梅的手,慢慢地躺在長椅上。
“如果說出來,你好受些,你就說吧,我聽著。”方濟平停了幾秒,又接著說:“記住,不要把上一輩的事情牽連到下一代。”
“老方,她到底是誰?”許東梅看著跟上來的女人,心中不禁湧起一股子寒意。
方濟平扭頭看著許東梅,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說起這段故事。
許多事,看懂了,也明白了,但是就是說不清楚。
隻可意會,不可言傳?還是一旦言傳,就無法再意會了?
“她跟你一樣,活得難受。”
許東梅看了一眼門口的女人。
“她一直都在等你,對嗎?”
“也許吧!”
“你去見她,為什麼要瞞著我?”
“怕你難過。”
“現在這樣子,我更難過。”
“是啊,你一個人,會更難過。”方濟平咳嗽了幾聲,又接著說:“不過,還有阿信。”
“他?”許東梅眼裏含著淚水,“他已經不是我們的兒子了。”
“你真是糊塗了,別人不清楚,你不清楚?”
許東梅擦幹眼淚,看著方濟平,平靜地說:“隨他吧,一路走到黑,還不得我這個當媽的,陪著他。”
“別擔心,事情會了結的。”
“她怎麼了結?”
“我來了結。”
“你?”
“是的,解鈴還須係鈴人,你下樓泡杯茶給我吧。”
“好吧,我馬上就上來。”許東梅極不情願地說。
不一會兒,樓下的茶香就隱隱約約地飄了上來。
方濟平打小就泡在草木的煙熏火燎味兒中。
聞著淡淡的茶香,知道這應該是西山的陳茶,裏麵還放了陳皮……
隨著一聲痛哭,茶湯落地。
許東梅終還是敵不過自己的憤恨。
但是屋裏除了她,並沒有第二個人。
看著那張空空的椅子,許東梅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
“謝謝你,送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