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烈烈,吹動苦力們手中的火把狂舞。
人山人海中,一輛滿是傷痕的車靜靜停著。
車的周圍雖然有些護衛,但也都人人帶傷且失去鬥誌。
車內。
張仁奎神色疲倦的靠在座位上,雙眼有些空洞,似在回想他五十年來的過往。
同時他也在等對方的主事人出來。
因為隻要是名角,就算敗走麥城了,對方也得露個麵。
這叫江湖規矩。
不多久,外邊響起歡呼聲。
張仁奎依稀聽對手們喊的是“柳大先生”和“勇哥”。
柳大先生自然是柳木林了,勇哥是誰?李勇軍?
張仁奎心中忽然生出股怒意,轟的聲推開車門。
看到他下車,人群喧嘩,畢竟這可是張仁奎啊。
張仁奎隻管盯著柳木林和他身邊的人。
果然是李勇軍。
張仁奎冷笑起來,朗聲道:“我張仁奎今日著了道,落了單!那就活該是這個下場!但馮敬亭呢?隻你們兩個還不配拿我的人頭!”
看他這副視死如歸的大佬姿態。
哪怕是對手們,也都不禁暗中喝彩。
但這隻是些底層青皮的認知。
柳木林卻不這麼認為。
尼瑪的演戲呢,真的鐵了心尋死,你衝上來就是!
柳木林回以冷笑:“我家老爺在陪朋友吃酒。張老板早走和晚走其實沒啥子區別,要不你再回車內等會?”
他一句話,盡顯馮敬亭的悠閑從容。
再對比張仁奎的狼狽,馮張漕幫之爭,塵埃落定。
張仁奎知道柳木林心機深厚,不接他這個茬,轉頭衝李勇軍道:“你能活著,真該感謝韓開甲不殺之恩啊。”
“事到如今還在往韓先生頭上潑髒水。”李勇軍不屑一顧:“韓先生是韓先生,韓開甲是韓開甲!如今這滬上誰不知道。”
張仁奎頓時笑出眼淚:“也就你們這些蠢貨,因他一口洋文,換了洋裝,當麵都認不出了。”
“你聰明,你會在這?”
又一個人走出,文質彬彬金絲眼鏡,這是十六鋪管事劉京士。
張仁奎前俯後仰:“好,馮敬亭左膀右臂和大內總管都到齊了。”忽然他麵色一整,厲聲問:“張某即刻要死的人了,我以半生江湖信譽起誓,假洋鬼子瑞克就是韓開甲,你們隻管不信!”
眾人不由愣住。
接著張仁奎就將自己和韓開甲的來往說起。
他這麼做不為別的,破了韓開甲的花頭,也許就是他的活路!
於是張仁奎在場內滔滔不絕。
四周,柳木林李勇軍劉京士麵色漸變。
但此刻場外。
從北,從西,有四輛車抵達。
從北邊公共租界來的是馮敬亭,莫裏耶。
從西邊法租界內來的,自然是韓開甲等人。
注意到前麵有很多人,似乎在搞事情。
陳驍便先去打聽了下消息。
得知情況後韓開甲心想,就好像我改變了陳其美的命運一樣,他不會明年被刺殺,張仁奎難道也因此結束了嗎?
陳其美忽然道:“懷義。”
“大哥要救他?”韓開甲立刻問。
陳其美苦笑:“我確實有點強人所難了,但張仁奎一死,揚州兵馬立散。。。”
“好。”韓開甲說。
陳其美。。。你就答應了?
“一世人幾兄弟,何況這是結拜後,大哥第一次對我開口。”韓開甲懶洋洋著:“再說了,張仁奎雖然對我不起,但他確實不該死的這麼窩囊。”
陳其美大為感動,忙道:“如能救你就救,不然就別管了。”
“要是救得下他,我也是有條件的。”
“你說。”
“我要他滾出上海,他上海的漕幫地盤人手交給我。”
“行,他要是不答應,我也和他開戰。”陳其美立刻道。
既然如此。
韓開甲對車外法軍道:“鳴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