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雪的哭聲(1 / 2)

現在,我才發現我的病是個砸錢的無底洞,漸漸,我內心滋生出一種想法,是醫院的亂七八糟的治療把我身體拉垮,並不是我的病把我搞垮。初冬,因為沒錢,我帶著我的家和母親搬出小區,居無定所的住處讓我短暫熬過一個月,再後來,我的藥停了,最後,母親的藥也停了。

火車候車大廳,我跪在地上看著母親,說:“媽,我們沒錢了。”

她依然回應我,她大概腦子裏一心想著那張紙上的內容。

搬出小區,收拾家裏的時候,我在抽屜裏翻到了一張紙,打開後,映入眼簾的,赫然是潦草的“遺願清單”四個大字,我記得她曾說過人離死前總要做幾件事,要不然,死了還咽不下的遺憾,帶到地府,在嘴裏會越來越苦,投不了胎。

我呆呆看著清單,原來,她早就想死了。

我說完,她沒有說話,她的目光朝向候車廳的零星幾人,爺爺領著還沒有護欄高的孫子從窗戶上看著底下,孫子總想翹起腳尖,多看兩眼,可奈何他還沒有長大,隻能讓爺爺抱起來瞧瞧,旁邊的一大堆行李,沒人能猜測出這趟長途火車,他們會在哪裏下車,他們是去南方旅遊,還是去在那裏找尋許久未見的父母,我們都不得而知。

大屏幕上的信息,讓我停止了過多猜測,我推著她在線外看著緩緩駛來的火車,決定去一趟那裏的油菜花地,因為那裏埋葬著我的生母和我的父親杜平康。那童年伴著腐爛的野花,在那邊料峭的懸崖上,縱身一躍,重重砸在深穀。

一路上,我和謝小英仿佛是個互不相識的路人,雖然事實也是這樣。車廂內,推銷的人緩緩推著輛小車走來,他熱情地叫賣的。來自新疆晾曬的葡萄幹,不用去品嚐,它的飄香已流滿我的四周,一袋三十五元,我瞧著謝小英煞白的嘴唇,一咬牙買了包,推銷員見我們母子可伶,又返了我們十元,並把其它產品的試吃款一股腦塞給我。

我說:“大哥,這不行了。”

他像做賊般,見四周乘客沒有在意的,湊到我耳邊:“反正也沒人吃。”

推脫下,他走開了,我呆呆捧著一堆零食,甚至都沒有問他的名字。

白駒過隙,東北到浙江由這趟列車劃出了一段歪歪扭扭的線,它由黑夜會經過初陽,也會看向黃昏,不過最終會停在午後,為了不打擾它的寶寶,它會在大多乘客休憩之後,輕輕響起汽笛,那是火車到站了,也是我們回家了。

“到家了!”

我們出站後,我悄悄側過她耳邊說。

我打開那張母親的遺願清單,她沒有寫太多奢求的願望,那上麵,有些是早些年恢複理智時秀氣的字體,那是她記恨的字體。也有潦草塗滿的,當然大多還是如孩童握著鉛筆第一次寫自己名字時的樣子,讓人好一頓分辨。不過,我卻一眼看清她密密麻麻的願望。

是回家!

那片土地上流淌著是祖輩用手腳,僅靠鐵鍬,鋤頭挖出的河流,那甘甜的泉水從大山一側,終於在母親這一輩流到了她的村莊,母親告訴我,為了修河,她親眼目睹了被山洪撕裂的父親,他的最後一句話是對她說:“好好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