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著牆,身體緩緩下滑,無力地蜷縮在一團。再顫抖地摸索出手機,猶豫間打了良辰的電話,可自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她隻能打開手機裏相冊,看著裏麵的照片。一張接著一張,有媽媽,有夏七夕,有很多人,還有那個陽台,滿是鮮花、陽光燦爛的陽台。
就是這個相冊,記錄著這些飄零的年華,破壞微弱的希望裏,曾有過怎樣的喜歡,和怎樣的愛。
其實她早就應該說的,說“我愛你”,說“真的,我一直都是那麼的愛你”。對她的媽媽說,對夏七夕說,還有,對他說……說我愛你,還有,對不起。
你唱的歌,你走的路,你養的花,全部都那麼令我喜歡,喜歡到隻要是想到就會覺得什麼都可以忍受,就算不能跟你在一起,也可以忍受。
你是我的救贖,是絕望之中唯一的一點光,不管在任何時候都是,永遠都是。
他給了她那麼的多,而回報他的,卻是那麼的少。
他們的命運交纏在一起,彼此深愛、彼此傷害、彼此放棄……最終,他去了很遠的地方,而她竟是停在了這裏。
她終於還是放棄了他,任由那麼珍貴的東西,從她的身體中徹底死了。
手機掉到了地上,她什麼也看不見了,越來越冷,仿佛什麼都感受不到了,隻有那些照片還在眼前一一閃過。快樂的、痛苦的、絕望的、美麗的……所有的一切都飛快晃過,到最後便什麼也沒有了。
仿佛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旅途,她走走停停,路過無數風景,巴士終於一個刹車,來到了終點。
一陣困倦向她襲來,千湮終於就這麼安詳地睡著了。
然後一切就此停止。
曲終,散場。
那些愛恨都已經結束了,她的生活回歸平淡。或許是畢業,工作,遇到某個人,從此走過一生。不一定有關於愛,也並不是非她不可,隻是芸芸眾生一個隨處可見的影子。
關於夏千湮的故事,從此完結了。
有誰在心裏念著你的名字,誰會掛念著你,直到老了,累了,死了,依然將你的模樣銘刻在心,那是平淡蒼白的世間唯一的色彩,是全世界唯一的愛。
那是她活過的證明。
不久以前,千湮總是恨不得阿九可以早點消失。千湮曾經討厭她,恨她,對她的一切都看不順眼。但千湮從沒想過自己會像這樣沉默地站在阿九的麵前。
她們的存在,曾經扭曲了彼此的人生,然後都走上各自的不幸,如同被命運捉弄一般。她們總是在重複著錯誤,一直是在意著同樣一個人,又喜歡著同樣一個人。
她和她相互憎惡,相互傷害,到底是誰對得多些,誰更痛苦些,誰虧欠過誰?這些都已經錯綜複雜,再也分不清楚了。
有時候在醫院兩人相遇也是無言,阿九不再對千湮豎起棱角分明的刺,而千湮,在墨岩走後,終於失去了最後的勇氣。
隻有沐沐,還是一如既往的陽光活躍,偶爾看到她和夏七夕的爭鬥,千湮忽然就覺得時光似乎都停止了腳步。
一切仿佛都好了起來。
隻是那隻是千湮的一向情願。
千湮從不曾想過溪米會遇上什麼麻煩,然而,事實上,溪米確實遇到了,而且,從此從她的生命裏整整消失了兩年。
千湮也不曾想過沐沐和夏七夕最後的結局竟然是如此地讓人痛徹心扉。
某一個繁星滿天的夜晚,夏七夕徹底地從千湮的生命裏離去,一個人,消失不見。
沒有留下什麼話,也沒有任何道別。
夏七夕獨身來到另一個小城市,找到了工作,卻不告訴千湮他在哪裏。隻是有時他會給她打電話,或者在網上聊一聊天。在她的生日以及任何一個節日時,他都會發短信給她送上祝福,或是寄一些小小的禮物——生日快樂,新年快樂,聖誕快樂,祝你快樂,千湮。
是命運硬要將他們揉在一起,現在,他解開了這個結,從此讓好她真正的自由,再不需要背負任何東西。
也許他會一直地想念她,默默地看著她,可是這一輩子,他決定再也不會與她見麵了。
他心底有一個秘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一次也沒有。
很多年前,當他被所有人拋棄的那一天,有個女孩打開窗,在漆黑無比的世界裏給了他一束小小的光。從此以後,不管過去多久,那都已經成為他心髒的一部分,深埋在血液之中。
看著她長大,有了煩惱,開始談戀愛。
或許會跟某個人相戀,也有可能失戀,但終有一天結婚生子,得到久遠的幸福。
那都是他這一生所要去守護的東西,也是他最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