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路上,巧兒欲言又止,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得勸一勸自己的主子,「娘子,老爺不會同意你去長安的。」
林婉不以為然,「山人自有妙計。」
「娘子,這一去路途遙遠,巧兒擔心你,讓巧兒陪你一起去吧。」
「無事,最多明年這時候我就回來了。」
「可……」
林婉看著一臉惴惴不安的巧兒,安撫道,「好巧兒,你聽我說,我向往長安已久,這是個難得的機遇,如果不去這輩子怕是都要遺憾,我會打點好一切行程,以你家娘子的神通,不會有事的。」
巧兒無奈,垂頭跟在意氣風發的林婉身後。
林婉回府後就衝進房間開始盤點自己的金庫,自她懂事起林員外便沒短過她的用度。林婉雖然有些不著調,但是商人家的娘子總歸不會被人蒙騙了去,這些年手頭也攢了不少的金銀絲絹,林婉想著,這一去怕是得到年底貢院放榜之後才能回來,路途遙遠,銀子和銅錢不便攜帶,多帶幾顆金錠子和一些日常用度所需,餘下的明日去換做飛錢,趕路更方便些。
這邊裝點好了,又想起來什麼,叫來了巧兒,從匣子裏拿出幾枚金葉子,這是她的珍藏。
自林婉的阿娘去世後,每年她的生辰,林父送給她的都是一片由二兩重的黃金鑄造的金葉子,大小恰好能讓她握在手心。她知道,這是阿父在思念阿娘,林婉阿娘葉雲,已經故去七年了。
每一片金葉上脈絡清晰栩栩如生,這是出自林員外之手,林員外在從商之前,家學便是雕工,也不知道阿父在雕刻這一枚枚金葉時,心中是怎樣的感受?一時林婉有些悵然。
「娘子,你又在思念夫人了嗎?我家娘子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夫人在天上看見你一定會高興的,若是將來覓得如意郎君,那就再好不過了。」
「巧兒的嘴可越來越會哄人了,等你及笄了定要早早的給你說個人家,將你嫁了去。」林婉低落的情緒逐漸淡去,讓巧兒取來一件青色的圓領窄袖袍衫,把這幾枚金葉子縫到她這件袍衫前腰處,這個位置隱蔽,係上蹀躞帶後便看不出任何異樣。隨後林婉把衣服收好,換上裙裝去偏廳陪阿父用晚膳。
一頓飯下來,林婉給阿父夾菜盛湯,表現得十分殷勤,讓林員外反而還有些不適應了,詢問她是不是又在外麵闖了禍,有事直說,阿父都可以替她解決,遇事不要藏在心裏。
林婉頓時鼻頭一酸,又壓下情緒,「阿父,婉兒沒有闖禍,隻是最近跟教習姑姑學了很多,明白了阿父的一片苦心,自然要讓阿父看到我的變化。」
林父笑的慈祥,「婉兒長大了,讓阿父甚是欣慰。衣莊到了幾匹新紋樣的絹絲,明日讓管家把繡娘叫來給你裁幾身新衣。」
「多謝阿父,正巧女兒明日也要出門,順道過去,就不必麻煩繡娘了跑一趟了。」
「好,早些回去歇息吧。」
「阿父也早些歇息。」
第二日,林婉帶著巧兒去錢莊兌換了飛錢,又繞道城西林家衣莊找繡娘量體裁新衣,特意叮囑繡娘裁衣的時候放量大些,畢竟這幾件衣裳得明年才能穿得上了。
從衣莊出來後又去了中渡口打聽明日前往西京的渡船航線,萬事俱備,隻欠明日的東風。
到了約定的這天清晨,林婉留下一封書信,趁著巧兒未醒,又給她房間桌上留了一枚銀錠子獨自從後門溜出府趕往中渡口。
還未到辰時,蕭衍已在渡口等候,約莫過了兩刻鍾,視線搜尋到了林婉在人群中左顧右盼的身影。她穿著一件青色的窄袖圓領袍衫,背著一個簡單的包袱,頭發用一隻樸素的青檀木簪子挽起,打扮利落,不像前兩次蕭衍見她一身灑脫的郎君派頭,今日渾像一個俊俏的小廝。捕捉到她身影的第一時間,蕭衍的嘴角控製不住的上揚,腳步也往前去迎,正當林婉想要往另一個方向尋他時,蕭衍及時叫住了她,「林郎君,小生在此。」
林婉回頭,今隻見蕭衍頭頂黑紗襆頭,著一件暗花羅圓領袍,腰上的蹀躞帶隻懸掛著一隻水壺和一柄絹扇,不像書生,倒像個遊俠。
見到他,林婉長舒了一口氣,「蕭兄,你可讓我好找,咱們登船吧。」
蕭衍笑著點頭,帶著林婉登上了前往蜀地的商船。
辰時三刻,兩名水手合力拉緊,將三桅杆的船帆展開,隨後與船尾的七名水手一起通力將槳撐到岸邊,轟隆一聲大船離岸,商船沿江向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