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富貴這老鬼隻有幾個酒肉朋友,且平日裏隻在酒桌上見麵的——說白了,他消失了也沒人在意。
然而他的屍體在第三天上午就被發現了。是楚家的大女兒楚招娣回娘家看望老爹,遍尋四周沒找見人,循著臭味兒在井裏找見了楚富貴泡得慘白膨脹的屍體。
“啊!”楚招娣發出一聲尖利的驚叫,腿腳一軟跌坐在井邊,顫抖著聲音喊道:“死人了死人了。”
街坊鄰裏聽見響動,紛紛湊到院子外湊熱鬧,人一多就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嘶,我說這幾天怎麼老有股子臭味兒,我還以為是家裏娃拉褲兜子,好懸給他打了一頓。”
“可不是嘛,這味兒熏得我頭昏腦脹的,還以為誰家糞坑炸了。”
“這人好好的,怎麼跳井了?”
“欠的錢太多了還不上吧,我聽說前些天還有人跟楚酒鬼討債,逼得可凶啦。”
“這老東西,死了也是罪有應得。”
楚招娣勉強站起來,眼淚止不住地掉:“叔叔嬸子們,能不能幫忙打撈一下我爹的屍體?我一個出嫁了的女兒,實在是……”
楚招娣擦著眼淚,更露出打滿補丁的袖管和一小截青紫的手臂來。
村裏人都知道,楚招娣嫁得不好,這些年來沒少受委屈。雖然楚富貴不招人待見,但這丫頭可憐,又是同村人看著長大的,能幫一把是一把。
幾個身強力壯又膽子大的叔嬸走上前來,幫忙打撈著屍體,這屍體出水後更是惡臭難聞,不少人捂著鼻子後退幾步。帶孩子來的家長也不再湊這個熱鬧,捂著孩子的眼睛,抱起孩子跑了。
隨著楚富貴的屍體一同打撈上來的,還有一個酒罐子。
楚招娣見了這酒罐子哭得更厲害:“爹你糊塗啊,這是喝醉了酒,自己掉進井裏了啊。爹啊……爹……”
楚富貴的酒鬼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如今眾人見了這酒罐子,再加上他親女兒楚招娣的說辭,更覺得他是自己喝多了失足落井。
就住隔壁的王嬸子上前勸道:“楚家大丫頭,你也別太傷心。你妹妹年紀輕,你爹這之後下葬辦喪事,還要你拿主意。”
楚招娣一邊抽泣一邊道:“我也才成家幾年,不懂這些,我想著簡單下葬就是了,還得麻煩大家多幫襯著。”
眾人七手八腳地進屋扯了個破草席,草草把楚富貴的屍體裹上。
李大叔嫌棄道:“天也熱了,放久了發臭,早些埋了吧。今天人多,咱們一人搭把手,挖個坑就是了。至於這棺材……”李大叔看了眼楚招娣。
楚招娣蹙著眉,看著那一卷草席哭道:“女兒不孝啊,拿不出錢給爹買棺材,委屈爹就這樣草草下葬了……爹啊……”
楚家是什麼條件,大家心裏都有數,也就不再多言語,隻幫忙把楚富貴抬到後山挖了個坑埋了。
何照影就住巷尾,聽到響動也出來看,才確認了楚富貴落井身亡就急急跑到報館去和楚立心說。
“死得好。”楚立心聽完何照影的講述,不鹹不淡道。
見楚立心不大難過,何照影也放下心來,隻問道:“你要不要回去看一眼?你姐姐也在。”
原主的姐姐她確實還未見過,借此機會見一麵也好。楚立心看看時間,已經快到中午了:“那我回去一趟,若回來遲了你幫我和總編說一聲。”
“去吧,我在這兒呢。”
楚立心就匆匆趕回家,村民給楚富貴埋好,都各自回家了。院子裏此刻冷冷清清的,房門卻開著。
“姐?”楚立心試探著叫了一聲。
“你回來了。”楚招娣正紅著眼睛,在屋子裏整理東西。其實也沒什麼好整理的,楚家家徒四壁,楚富貴剩下的都是些零碎玩意兒罷了。
“嗯。”楚立心站在原地,不知說些什麼好。
她是第一次見楚招娣,但在原主的記憶裏,這位姐姐待她極好。楚富貴發瘋打人時,姐姐會護在她身前。家裏常年吃不飽飯,姐姐卻總會偷偷藏半個窩窩頭給她。
“你把門關上。”楚招娣說。
楚立心不解其意,但還是順手帶上了門。
楚招娣語出驚人:“大前天晚上,我就在院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