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到今旦有隻萬種相思,今卜共誰訴起。”
我一邊哼,一邊分析著唱詞中,是否有地名的存在。
唱來唱去,卻不過是一個哀怨女子,悔教夫婿覓封侯的閨門哀怨而已。
“柳公子如何會我家鄉的南音?”
老船夫聽我顛來倒去的哼唱,忍不住發問了。
“哦,船家聽過這個曲子?”
“我們泉州的人,又有哪個不知道南音,不知道這首《恨冤家》?”
“當年宰相大人就是喜歡南音,把我們家鄉一個唱的最好的班子,貢給聖上。”
“蒙聖上開恩,賞賜了整個南音班子可以腳踩金獅的榮光咧。”
“既是你老家的曲子,你來說說呢?”
我自己猜不出什麼,就想讓老船家幫我“科普”曲子周邊,沒準能想出什麼來。
我在此刻,已經對李夫人的兩船藏寶,金鈴兒舍命護住的體己,動了不該動的貪欲。
“柳公子,我的老家在泉州蟳埔村,我們那裏的風俗,和內陸的人不一樣。”
“特別是女人,我們蟳埔村的女人,和惠安女、湄州女並稱福建三大漁女。”
“男人在家享福,下海、捕魚、做生意那些苦差事,都是女人去做的。”
“每逢喜慶的日子,我們蟳埔的女人都要在頭上,戴上六七串不同顏色的花環。”
“那些花兒,五顏六色,端是好看,像腦袋上開了個花園一樣。”
“這個,叫簪花圍。”
“就算是尋常日子裏,女人不論老幼,哪怕已經沒有了頭發的禿頂老太,也會戴上兩三串花環來裝飾。”
“後來,時間長了,就成了慣例。”
“特別是這個月份,春暖花開,花兒又多。”
“簪花圍不光變成了一種女子扮俏的節,還變成了一個男女互傾愛慕的日子。”
我恍然大悟,金玲兒那句“佳人,來世簪花圍上見!” 肯定是臨死前,對李夫人說的話。
如若金鈴兒和李夫人刻骨銘心的初遇地點,或者說定情之地,是泉州蟳埔村“簪花圍”,那沒準藏寶之船就在那。
畢竟,我反複琢磨《恨冤家》裏,都沒有什麼地名。
“你們蟳埔村裏,可有什麼湖?”
“怎麼沒有,我們家鄉,靠海有湖,有個蟳埔湖。”
“那湖到旱季,可是要變成一片泥潭的?” 我追問。
“可不是,這個,公子如何得知?”
“隻有我們家鄉的人才知道…”
“公子到底是讀書人,沒有什麼不知道的。”
老船家以為這些書籍也會寫,以為我是書中看到的,連連稱讚。
“船家,現在你老家是旱季嗎?” 我問
“雨季已過,旱季其實也差不多到了。”老船家說。
“船家,聽你說起簪花圍的奇景,本公子倒想去見識見識。”
“走!我們去你家鄉看看。”
“船家,改道,我們去蟳埔湖玩一遭。”我下著命令。
“啊,公子,那這船錢,怎麼個算法!” 老船家手一攤。
我突然更換了目的地,老船家開始擔心起說好的船資來。
“放心,我給你雙倍船錢,轉舵吧!”
“好咧,小老兒在外麵跑船,也有數載沒有回過家鄉了。”
老船家聽說雙倍的船錢,喜不自勝,用力打著舵。
“那咱們就托柳公子的福,回老家看看。”
“佳人”是李夫人的閨名。
金鈴兒臨死前喊的那句話,別的宮人,甚至“鳳花台”那隻老鳥都以為是歌詞。
以為“佳人”是《恨冤家》唱詞中,負心郎對哀怨女子的呼喊。
其實我認為,正是那句,才是藏寶之地的真正指示。
是金玲兒對李夫人喊出的最後一諾。
必是簪花圍上,金鈴兒和名為佳人的李夫人初遇,相互定情。
那藏寶船所沉泥潭之地,也必是在蟳埔湖無疑。
我看著此刻天上明月,想著李夫人的藏寶,開心地哼起《恨冤家》來。
我哼唱中帶著開心的腔調,和《恨冤家》詞曲中的濃濃哀怨,根本搭不上。
“自君一去,並無封書寄返鄉裏......”
“自古男兒,有隻虧心薄情人......”
說對了!男兒當然虧心薄情。
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怎麼可能單戀一枝花?
癡心女子,隻會自怨自艾,端是小家子氣!
但癡情女子不知道一個事實。
癡情女子們的哀怨,讓負心郎們一邊嫌棄,一邊無比享受,反複咀嚼回味。
“…誰知到今旦有隻萬種相思,今卜共誰訴起…”
我越唱越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