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窯前的小板凳上,何莊繪聲繪色說個不停。
總而言之就是,宋老對片皮鴨喜歡得緊,連帶著對何致遠的不滿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並且也表示,雖然何致遠不該與夫子起爭執,但宋老受傷完全是個意外,不是何致遠有意為之,也沒有傷到要害,就是老腰扭了一下。
宋老收了何家的禮,其他的便不計較了。
楊慧的語氣略嚴肅:“有一點宋老夫子說得沒錯,致遠那孩子如今滿腦子都是畫畫,除了基本的識字,文章什麼的是一點也學不進去,他得在家把心沉下來,方可回書院繼續讀書。”
何莊點著頭讚同:“其實,宋老也意外致遠居然在繪畫方麵那麼有天賦,但越是如此,學問就顯得更為重要了。”
“還是先讓致遠在家,靜靜心吧。”何小晶苦悶地舒了一口氣。
她對這個弟弟也真是沒有一點辦法,好在致遠這麼小的年齡就有如此大的天賦,壞在偏偏沾染著“藝術家”的一些古怪性格和毛病。
一家三口坐在小板凳上,紛紛相看了一眼,長歎一口氣。
何致遠的成才之路,任重而道遠啊。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何致遠一直在東方村待著。
他清楚自己不是讀書的料,並不強求,每日流連於山林花鳥之間,覺得心情暢然安寧。
何致遠抱著一遝草紙和一方硯台坐在一處峭壁上,執筆作畫,看山峰上方的白雲,看飛過雲間的鳥兒。
有時候一出來,便是畫上一整日,姐姐告訴他,這叫“寫生”。
他可太愛寫生了。
要說憂慮,也是有的。
上回在書院裴哥的心得手冊被毀,他姐特意去了書信請罪,可這一個月過去了,也沒得到回信。
何小晶心中也忐忑,那冊子是人家給何致遠借閱的,人家大方,咱可不能理所應當。
裴昭寅那邊沒消息,何小晶擔心人家是不是生氣了,便又去了一趟白雲縣裴家。
五兒開門,見來的是何小晶,失落的小臉立刻笑了起來。
“小晶姑娘今日怎來了?”五兒笑著接過何小晶手中的紙包,裏麵是他愛吃的叉燒包。
何小晶尷尬地笑了笑,問:“上回寫信給你家少爺,卻沒收到回信。實不相瞞,其實信中寫到我弟弟將裴少爺的心得手冊弄壞了,不知你家少爺不回信可是生氣了?”
聽到這件事兒五兒很是意外,又立馬擺擺手,著急地解釋:“少爺為人平和,冊子被毀雖然可惜,但不會因此生氣發怒的!”
“哦~”何小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麼說,他不回信難道是因為忙?
五兒見狀,臉色又浮現出失落的神色:“小晶姑娘別多想,不隻是您,咱家老太爺也在等少爺的信,以裴府的能力,五六日便能跟少爺通上信,如今已經一個月了還沒有消息,老太爺也在愁呢,前幾日大小姐還回來了一趟。”
何小晶捋了捋,五兒口中說的大小姐應當是知府夫人裴知秋。
“知府夫人?”何小晶語氣有些緊張:“是為了何事?”
五兒嘴角扁扁的,聽那聲音幾乎要哭出來:“因為聯係不上少爺,怕是,怕是出事兒了。”
何小晶腦子裏哐的一聲,一顆心仿佛墜入了冰冷的湖底,在寒冬臘月裏身子更是冷得發顫。
裴昭寅要找的那片海在方國,是一個冬季極度嚴寒的國度。
可能,有無數種可能,被凍死在雪地裏,或者是事情談不攏被方國的人噶掉……
看著何小晶震驚又內疚的表情,五兒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小晶姑娘不用太擔心,老太爺說了,陛下已經派人沿著少爺原定的路線去追查了,裴家也派了不少侍衛高手,一定能把少爺給找著的。”
何小晶恍恍惚惚點著頭,實際上什麼都沒聽進去,如今心中隻有無盡的自責。
那張製鹽方子是她給的,找海的主意也是她出的,裴小哥如今失聯很不正常,至少有一半是她害的。
如果他死了怎麼辦,尋海隊伍裏還有那麼多的人,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