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兩三刻後,婠婠就坐著馬車到了皇帝的中軍帳處。
萃霜仍然一路陪她過來。
路上,她湊到婠婠耳邊,壓低了聲音同婠婠說了幾句話:
“娘娘,陛下這兩日忙著,心情似乎也不大好,您要是去陪伴陛下的話,隻怕陛下多半是要……的。”
婠婠臉一紅,別過了頭去。“本宮知道。”
“陛下心情不好,加之戰事膠著,若是他笫榻之間唐突孟浪了娘娘,還請娘娘好歹看在戰事的份上,暫且別同陛下計較才是……平素在宮裏的時候,陛下還是很疼愛娘娘的,最近這幾回,隻是他……”
“本宮何時怪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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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心中想著給他一個驚喜,婠婠並沒有讓人提前告訴皇帝說自己要來。
下馬車時,她仔細理了理自己的裙擺和衣領,撫過盤著的頭發,這才一步步向營帳中走過去。
古時征戰,分前中後三軍,中軍便是主力精銳所在,每遇安營紮寨,位於最最中心的地方的營帳就是主帥所在之處,被其餘軍衛士卒團團拱衛保護,中軍大帳的規格是最高的,級別也是最大的。
因為皇帝駕臨,他的營帳頂上懸著在寒風中飄揚的帥旗,又以明黃色的錦緞在帳頂處圍了一圈,以示帝王所在之意。
這裏就是雲州軍的軍營。
而不遠處,就是巍峨高聳的雲州城門。
婠婠今日穿的十分溫婉雅致,外頭套了件藏青的祥雲紋兔毛氅衣,裏頭是淺湖藍的長袖隱花裙,裙擺隨她走動的腳步漾出輕盈微晃的丁點波浪,但又很快被長長的氅衣遮擋了下來。
漫漫雪色中,她是天地間唯一的一抹亮色。
來的路上婠婠看到軍中處處飄起炊煙,護送她的一個親衛說道,因今日下雪,軍中也煮了牢丸與眾將士們分食。也算是大戰之前的勞軍了。
走到他的大帳前,婠婠深深呼出了兩口氣,這才掀開門簾進去。
裏頭一下子感覺到比外麵溫暖了許多,但是還是顯得有些涼意。
她打眼一看,發現竟然根本沒有燒炭,難怪熱度上不去,隻靠這兩層營帳隔絕了外頭的寒氣而已。
營帳內入眼掛著的一幅碩大的雲州地區邊防地圖,上麵細細描繪了雲州一帶的所有山川河流地形。
懸掛起的地圖前方是墊著一張虎皮的寶座,怒張著血盆大口的虎頭安詳靜謐地被人鑲嵌在了寶座的靠背上方,虎眼被人挖下,改用綠色的寶石鑲了進去。乍然看見時,婠婠都被嚇了一跳。
中間的位置則是一盤巨大的大沙盤,以雲州城居於四分之一的位置,沙盤中的大部分地區布置的都是關外的地形要塞,也就是閶達人的地盤。
皇帝正以手撐著額頭,懶散地坐在寶座上翻閱著麵前的幾份文書,興致不大高漲的樣子。
聽到營帳的簾子被人掀起時,他第一反應是不耐煩地抬眼望過去,又在看見來人時眼中一下泛起了笑意。
他將手中的卷帙扔到一旁,下了寶座後幾步就走到婠婠跟前來。
“天這麼冷,怎麼親自過來了?路上凍著沒有?”
一邊說著一邊他還伸手探了探婠婠的手背和臉頰可有受涼。
雖然帳內連炭盆都沒點上,可他的掌心還是那樣溫熱的,比她身上熱多了。
婠婠搖了搖頭:“就是因為下雪了,天冷,所以才想來陪你一起吃頓飯的。麟舟,我給你做了牢丸和湯團。是羊肉餡、豬肉時蔬的牢丸,還有芝麻白糖的湯團。”
這食盒的分量還不小,皇帝將它提到了桌上擺著,一邊連聲吩咐人去拿炭盆過來燒著,還要多拿一些。
婠婠掀開食盒的蓋子,將裏麵的東西一樣樣取出來,在桌子前擺好,又將兩雙筷子放在彼此的麵前。
帳內頓時散發出一股熱熱的、食物的香氣。
晏珽宗還有些不安,對婠婠生起了愧疚:“你親手做的?好幾日我都不得空來看你,你怎麼還親自為我做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