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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蓄古坐以軍器法式送北境,伏誅。”
宋慈看完朝報(樞密院審查過),置於幾上。北間是殿前司的分內之事,他不便置喙。
“這份朝報是今晨進奏院新刊印的,小弟特地拿來,讓兄長先睹為快。”魏仲昌放下茶盞,“那達喇之事幹係北廷,不宜公開。小弟打聽過了,有司擬判定達喇與朱邦寧、張伯威因衝撞廝打,互相不伏,扭打至跨虹橋邊,以致鬥殺身死。”
“幹係南北兩朝體麵,如此判決也算勉強遮掩了。”宋慈長歎一聲,“不知朱、張二公有司準備如何處置?”
“朝廷念及朱張二人為金間所害,又憐其至都下為上官楊巨源伸冤,有司不究二人私自棄職之過。‘詔四川宣撫使厚葬二人,規製同殞於軍前,撫恤家人,各官蔭一子。’”魏仲昌將其在待詔院看到的草擬詔書背了一遍。
“如此,可以告慰二公的在天之靈了。”
魏仲昌瞥見文案上的矢服,饒有興趣地拿起來,“此物可也頂用?”
“賢弟所薦,自然大有效用。”宋慈衝魏仲昌拱手一禮,“這次連環案,若非賢弟,愚兄真是愁坐圍城裏了。”
他把用矢服在夜裏監聽十三間樓的經過,還有金間用礬書寫機密的勾當,全部細細講給魏仲昌聽。
“說來慚愧,這礬書傳信小弟隻是耳聞,這次才算見到。”魏仲昌將矢服放下,重新坐下。“至於煙花傳信,小弟更是前所未聞。”
“這音耗互通,自古百計。素箋寫信,鍾鼓報時,虎符明令,狼煙示警,更有魚傳尺素,紅葉宮詞的傳奇,不同時序,不同風物。”宋慈一邊請魏仲昌品茶,一邊繼續感慨道,“這次連環案裏,那劉蓄古以匾額聯絡北人,達喇以礬書密送機密,李固以煙花傳信同黨,花樣百出,令人目不暇接。”
“若說這音信互通,小弟也有話講。小者酒家之斜靠、望樓之燈火,大者四時之花信、天地之風氣。若論聲音之有無,貨郎之水盞與市巷之啞語。五色五音,六味六欲,時時處處皆音耗。”魏仲昌笑著,“兄長是查案高手,平素對各樣痕跡皆不放過,對音耗的著意自然高於常人。”
他忽然想起一事,“敢問兄長,這藍色的煙花你從何得來?”
“那李固的庫房內存著許多煙花、傀儡,自然不缺。”宋慈嗬嗬一笑。
“‘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真有你的……”
4
“昨日我在湖上還載了楊家大姐,她又了我一盆新插的花。你瞧!”
順著柳娘纖纖玉手指處,杜淵發現小舟小幾上的插花換了。一個缽型的綠色紫砂盆內,斜插著幾枝薔薇嫩枝、幾朵雪白的楝花正開得明豔。
“端的正好!”
“楊家大姐央我覓些蜀葵給她。我想那蜀葵隻在虎跑那邊有,隔日我過去采擷。你可有空陪我去?”
柳娘揮著一枝新折的柳條,裝作若無其事地擊水為樂,其實心裏期待著杜淵的肯定回複。
“自然陪你去。隻是明日須去安葬餘懷……”
杜淵悶悶不樂,他萬萬想不到傷了餘懷性命的竟然是尹潮。
一箭地外的岸上,一頂四人轎子剛在淨相院前麵停下。一個主事打扮的男子撩開轎簾,一個頭戴方巾、身著綺羅的胖男子走出轎子,一名仆役急忙打開黑繖,幾名丫鬟提著湯瓶、端著茶具聚了過來。看那男子裝扮,顯然是名鹽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