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恒,葉子的葉,永恒的恒。”他一字一句地說著。
“很好聽啊,這個名字,而且很適合你。好喜歡你的名字啊。我的名字就沒那麼好聽了,不過我也很喜歡。”我清了清喉嚨,說:“我叫王秋曉很高興認識你,葉……恒!”那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所以顯得生疏,聽起來也很奇怪。
“秋天的早晨?”
“嗯,一目了然吧,因為我出生在一個秋天的早晨啊。爺爺起的。”
“真好,就像你給我的感覺,清涼,幹淨,無暇,很美好。”我被他說的話弄的不好意思,有種無地自容之感。
“我沒那麼好的。”
“我願意相信你就是那樣的。”他的笑聲有點呆呆的。
“好吧”,心中有暖暖的滿足感,“晚安,你的名字會給我帶來好運的,也祝你好運。”
“一定要考上大學啊,這也是我的夢想!”他的話充滿力量。
“嗯!一定!晚安。”
“晚安。”
我同他談話的記憶到這裏就結束了。那是我們最後一次互道晚安。
寫到這裏我如夢初醒,可能是沉浸在過去的時間裏太久的緣故,我竟有種穿越之感。仿佛現在還不相信那個聽來不真實的真相。雖然我記得他的聲音,但說到底我們還是不相識的。即使後來我曾見到了名為葉恒的照片,但是僅憑一張照片又能承載的了真相的重量麼?正是那張照片及其附帶的那張薄薄的紙讓我有異常恐怖的想象,時至今日我從未同任何人講過有關那個東西的事。或許那才是真正的夢境,我一直是那麼告慰自己的。
如果那東西是真的,那之前我是在和誰交談呢?那些夜晚是誰安慰我呢?我一度無法控製自己的想象,甚至瀕臨崩潰,我不敢同任何人提起後來的事,沒有人會相信我說的話的,他們會把我當成神經病的。
害怕,我是很害怕,可是我深知我害怕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我永遠都不可能和他成為真正的朋友這個事實,曾經的一切現在看來都是幻影,他是我的幻影,我也是他的幻影。從某種程度來說,我們都是可憐人。
不會說謊的人是善良的,這句話到底對不對呢?原來從一開始他就對我說過謊話了。可是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埋怨他,我覺得我可以理解他,他一定是忍受了太久的寂寞,所以才想交個朋友——一個可以說話的朋友。我記得他說過類似這樣的話。或許怪我太遲鈍,他的怪異之處在我得知真相之後才漸漸浮現。
他從不在白天和我說話,他的房間從沒亮過燈,除了同我說話他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音,我從沒聽他說過他的朋友(他是一個那麼好的人,怎麼會沒有朋友呢,我一直很奇怪。)還有一些我忘了的細節。當時他說的那些奇怪的話我也大概能懂了,也明白他為何那麼了解死亡了。
他的難言之隱到底是什麼?即使到此刻我也無從得知。到底是出於何種原因而非要不告而別呢?讓我自己找到了真相又如何,我還是不知道他離開的真正原因。即使不是同類,但還是可以做朋友啊,我們所定下的約定也不該因此而作廢啊。他到底還是不夠相信我,也不夠了解我。其實不管他的身份是什麼,不管他來自什麼地方,甚至不管他到底存不存在,我想和他做朋友這點從未改變過。
我記得我跟他說過,我很怕失去朋友,他說那也是在害怕寂寞,他說他害怕死亡是因為死亡很寂寞。我把他的話記在心裏,我想和他做朋友,想讓他不再寂寞,總有一天他會變得燦爛,我是想著這些才一直堅持著的。可是他不給我這個機會,從一開始就沒有。我無法憎恨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如果換作是我我肯定軟弱的不敢和任何人說話,就這樣一直痛苦而孤獨地活下去。
經曆過分別的人才更害怕分別吧。
如果他一開始就跟我挑明一切,我一定不會介意,一定會很高興他選擇了我。如果是那樣的話,和他做朋友將會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即使不知道長相,不知道名字但隻要有人與他相知,他就不會寂寞了吧。他要的隻不過是一個這樣的朋友,可是我太貪心了。也許就是因為我的貪心,他才不得不那麼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