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久久閉上眼,默默祈福著。
“若水師敢出龍骨山,往琉球而來;吾,與之一戰。”
天空中狂風呼嘯,雷雨傾盆。
台風即將到來的季節,巨大的風暴在天海相接的地方反複無常著。此時每一個出海的理由,都會被有去無回,吞沒生命的大海駁回。
白晝被籠罩得如同夜晚,陣陣網狀的閃電劃過,照亮了隨著巨****,洶湧起伏的戰艦的身影。離雙嶼島相去八十裏,象山,昌國衛,暴雨不斷。沿著城牆,如注傾瀉還未到城牆一半,雨珠就被城頭的巨**所帶走。
水師昌國衛指揮司。乃是明軍水師,東南沿海的總部。裏裏外外到處都是帶著雨水,忙亂的腳步。
議事廳中,十幾個人聚在中央。巨**和風雨在城頭咆哮著,閃電不斷地劃過海麵上。時而讓這些人的臉和盔甲照得鋥亮,時而又如沉沒在黑暗中,暗的看不到人影,像根本就沒有生息般死寂。一陣腳步聲後,又有幾個從雨中趕來的人,他們顧不及身上的雨水濕遍了整個議事大廳。
總督胡宗憲坐在公案前,雙手合握,撐著下巴。他穿著鄭重,整齊的戎裝,臉色凝重,黑暗中一股令人害怕的威嚴。他緊急召集了所有他能調動,他願意召集,願意見到的所有水師將領們。
氣氛凝重地無法流動。胡宗憲垂下眼,看了看軍師桌角上放著的案牘,以及還有一卷放在他左手邊的新文牘。前者是三天前快馬急到的文書,王朝的最高指令,聖旨。
而後一卷文牘,寫著《籌海圖誌》。
他知道自己時日不長了。不是從三天前,早在一個多月前,胡宗憲就知道,自己已經是舉步艱難了。
今歲以來,鳳羽南飛,白龜上岸,這被弄臣被解讀成是新帝登基後,天降福瑞的征兆。可這些沒有降到他身上。自新天子登基以來,黨羽之爭趨於激化。上至內閣首府,六部一品大員,皇親國戚,無不卷入其中。各個原本自以為穩坐釣台的大員們,都如走馬翻牌一般,接連著換人;或告老還鄉,或事發下詔。胡宗憲所仰仗的人,看著越來越少。直到一個多月前,曾在太倉水牢之敗中力保其渡過一難的巡撫趙京華,因貪汙大罪打入牢中。胡宗憲終於明白,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他亦曾掙紮求變過。幕僚徐文長獻策。於是趁著京城最動**的那段時期裏,他們借用漕運船隊沿海北上。船隊滿載金銀貴重,用於孝敬打點人情,甚至打算另投新主。可是天不盡然,秘密出行的漕運船隊居然在半路失蹤,人骨未還。船上財物盡被吞沒。計劃終於還是落空了。而他的心腹,幕僚徐文長竟然死於非命,在總督府邸為人所殺!而凶手到現在還是毫無頭緒,這對胡宗憲而言絕對是致命一擊,傷折一股。
水師將領們已經都站在他的麵前。香爐陣陣煙絲飄來,胡宗憲的烏紗帽下,已是蓋不住的白發。他合上聖旨,閉上眼長歎一聲。
命該如此?
燃海地帶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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