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姐道:“正月裏調羹還問我討你呢,想必也有個什麼樣緣故兒罷。”
春香漲紅了臉道:“崔家有個親戚王老爺,想討俺去做妾,許了崔家二百兩銀,碰了個大釘子又去央調羹來要,叫俺拿大條帚趕出去了。”
素姐微笑道:“明兒俺要備份禮去謝王老爺,俺家出來的人,叫他抬的這樣高,將來你們嫁出去了,夫家必定敬你們。”
秋香在邊上笑得東倒西歪,春香又羞又惱,跺著腳要與她算帳。秋香看她真惱了,忙附耳道:“那個後來跟了狄三爺的童寄姐,狄三爺抄了家,有個人三兩銀買了她去回去,聽說叫大娘子收拾的伏伏貼貼。夫人說若是那家三十兩買去,必不舍得叫她天天在肉鋪子裏做活,若是三百兩買去,必當以金屋貯之。”
素姐笑罵道:“秋香也學會嚼舌頭了,分明是兩回事,就叫你纏了一處說。那個童寄姐還比不上咱們春香一個腳趾頭呢。女孩兒家若是肯尊重自己,就是喜歡上了誰,發乎情止乎禮,誰會瞧不起她?俺們春香這般的,就是好女孩兒。不枉親戚們都疼愛你。”
春香的臉紅得都要滴出水來,秋香推她道:“俺不說瞎話,當初俺也喜歡九爺呢。隻是人家瞧不上咱們,丟開手就罷了。何苦一棵樹上吊死。”
素姐笑道:“秋香說的極是。沒有緣份,丟開手就罷了。看天待下雨了呢,咱們去辭了姑奶奶,先回去罷。”
春香道:“夫人休去碰她老人家釘子,俺去說罷,秋香幫俺收拾下炕上那幾本書可使得?”
素姐猜這位崔姑奶奶要出家,也是個由著自個性子來的人,不然崔家也不會特為她在莊邊蓋了家庵,還撥了七八個人使喚。主仆兩個把春香的東西歸置了兩箱,春香回來,還有個青衣女童相隨,送了本綢麵兒的《金剛經》給素姐道:“這是庵主給夫人的。”
素姐忙站起來雙手接了道:“檻外人多謝庵主。”
那女童還了禮,又笑嘻嘻道:“春香姐姐家去了,記得常來瞧咱們。俺去幫你叫幾個人來抬衣箱可使得?”
春香忙道:“多謝妹妹。”自己從箱子裏取了好些衣裳去分送了庵裏的下人們,將兩箱合了一箱,等來人抬走,方與素姐到莊裏去。
素姐帶了春香去辭崔姨娘,崔姨媽笑道:“你調理出來的好丫頭,自從她來了俺家,俺家那些親戚裏有好幾個都來討呢,都叫俺姑娘拿大棍子趕出去了。”
素姐福了一福謝道:“多謝姨媽和姑奶奶照顧她這許多時候。”
崔姨媽笑道:“俺們家這些女孩兒們,就找不出一個比得上她的,不疼她疼誰。俺總想著她要是投胎到俺肚裏才好呢。”又對著春香笑道:“此去休鑽牛角尖了,尋個好女婿過好日子去,無事常來俺這裏走走。”
春香忙跪下給崔姨媽磕頭,口內稱是。崔姨媽又道:“俺家兩個大的孫女兒都有十歲了,想著尋兩個好的服侍,想必問你要你是不舍得的。俺想著送幾個人到你家,叫她們教兩年規矩如何?”
素姐忙應下來,崔姨媽就叫了四個小女孩兒,通隻有十一二歲,先到素姐跟前磕了頭,叫人收拾東西,明兒送到狄家莊上去。
頭一日素姐接回春香,第二日崔家又送了四個小女孩兒來,素姐連同自家挑出來的七八個十歲的小女孩兒,一起交給春香管教。
狄希陳笑道:“崔姨媽這是怕我家人不夠使呢?”
素姐悄悄兒笑道:“職業培訓,想是要給她兩個孫女做陪嫁的,所以送來的四個小丫頭,要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
狄希陳哭笑不得,道:“你這張嘴啊,使喚的女孩子們,聰明能幹就夠了,皮相有什麼要緊。你瞧瞧你當初挑的那個小桃花,生的是好,論本事比她們幾個差的遠了。”
素姐笑道:“秋香生得不如春香跟小桃花,可是現在你看兩個香站一處,都是美人兒,可見還是俺教的好。”
狄希陳道:“你可別再亂點鴛鴦譜了,我瞧小春香說話做事都露著怯,不似從前爽利幹脆。”
素姐點頭道:“嗯,所以我先將家裏挑出來的那些小女孩子們交給她教規矩,再教教識字算帳針線,等閑不跟管家們打交道。過幾個月想必就好了。”
狄希陳點點頭道:“忙完了秋收秋種,咱們還是搬府裏去住,就是相於庭,我都覺得跟他走得近了些。”
素姐笑道:“他與你相處也算極好,你怕什麼?”
狄希陳道:“他的意思是打算把調羹除了。我隻怕將來哪天,我們擋了他的道,也是這般對我們。”
素姐笑道:“你想的太多了,你跟他也算至親,他要倒黴你也走不脫的。你要出了錯,他也不能推不知道。何況我猜他與內相們不合,他家老太爺身體又不大好,隻怕不是丁憂,他必會辭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