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姐私底下將沈秀才的下場告訴薛老三,薛老三聽說他打了四十板,就要關十年,也還罷了,隻聽說倩娘賣了,連聲叫可惜道:“燒得一手好菜呀,咱們買了帶回家使不好?”
素姐又好氣又好笑道:“你的事,咱們家裏也隻得四五個人知道,小桃花我都瞞著她呢。若是張揚的人人都知道了,你的臉往哪裏擱?”
薛老三咂嘴道:“我也是說說罷了,好個活動的人呢。”因看素姐臉又板了下來,忙道:“姐姐俺明日也去上學罷。九叔他****上學,俺一個人逛起來都沒有意思。”
素姐見他求了好幾次,便依了,去自己的小書房尋了套筆墨硯台,又拿了兩本自己訂的大字給他道:“你此去能多識得幾個字也好。”
薛老三接了笑道:“俺就沒有福氣考個舉人來家?”
素姐笑道:“你有誌氣,很好。”
薛老三第二日果然就坐了小九邊上。不論是石先生還是祝先生,他一律春天不是讀書天,春日融融正好眠,還好他曉得支本書立在麵前,睡著了又不打呼嚕,兩位先生也知道他是來混日子的,隻照管小九跟紫萱兩個,旁人都是順便罷了。
這一日豔陽高照,薛老三睡了一上午,中飯又吃多了,聽石先生在麵前嘮叨破題,實在有些坐不住,摘了出恭牌出來偷懶,因想起結交的幾個朋友多日不見,就想出去走走。
到了門口柳榮攔他,他扯個謊道:“我去買塊墨就來的。”柳榮不好攔他,隻得隨他去了。他尋到一個住的近的朋友吳十三家,正巧遇到吳十三要出去吃酒。
吳十三曉得他是縣太爺的小舅子,就有心引誘他道:“愚兄要去吃花酒,薛公子不如一起去湊個熱鬧?”
薛老三久有去青樓見識一番的心思,好容易遇著良機,不舍得錯過,就將馬上回家的念頭拋到腦後,摸摸腰裏的小荷包裏還有二兩銀子,樂嗬嗬跟著吳十三走。走了幾條街就看到一個大門,門口半截上馬石,推開了漆黑的門板,就聞到香風陣陣。再進去十來步就是一個天井,下邊廳裏坐著一個花枝招展的婦人,見吳十三帶個愣頭愣腦到處亂瞧的公子進來,忙笑著接出來道:“春花房裏擺了酒,正等你呢。”
就將眼睛看向薛老三,吳十三將他帶到房裏坐定,借口小解,出來尋著李媽媽道:“李媽媽,這是薛衙內,你將個有本事的來哄他些銀錢,發了財也分幾兩銀子與我使。”
李媽媽聽說是個衙內,再看他傻不愣愣的樣子,這樣人的銀子不使,使誰的銀子?想了半日笑道:“有個新來的倩娘,乖滑無比,又有幾分顏色,就是她罷。”就笑嘻嘻進房拉了薛老三出來道:“官人別處坐坐罷,開席還早呢。”
薛老三被李媽媽帶著上了胡梯,進了一間極精致的閣兒,小小一張矮幾,邊上是兩個錦凳。靠窗是妝台,擺著極精致的妝盒,半盞胭脂擱在鏡前,薛老三不由自主伸了手拿起來嗅。
李媽媽笑道:“好女兒,有客來呢。”就退出去掩了門衝茶。
倩娘本在公堂上聽狄希陳說要送她回家,卻是有些心動。誰料過了幾日被賣到這個去處,曉得這裏比不得在外行騙,就算家人尋來了,也不會認她,就死了心要做妓女,打點精神,拿出苦練多年的本來迎來送往,好討媽媽喜歡,暗中存錢贖身。
這日正歪在床上想著存些銀錢,將來找個小戶人家嫁了,買幾間屋取租,也可過得日子,就聽見媽媽叫她。本來不想理會,隻是到手的銀子要送出去給別人,又有些不舍,慢吞吞爬了起來一看,卻是前些日子被她賣了的薛老三,穿著光鮮站在跟前,唬得她尖叫一聲:“鬼呀,不是我。”就往後一倒。
薛老三滿腔的春情,見出來的是個舊人,還有三分憐惜,誰知道佳人當他是鬼,想到鬧出人命來姐姐姐夫那裏不好交待,慌忙推開門,三步並做兩步逃走。
卻說李媽媽捧了兩盞香茶上樓,不見金主人影,伸了頭看床裏,隻有她的愛將趴在那裏,氣不過拎著倩娘的耳朵罵道:“小賤人,客人哪去了?”
倩娘醒了哭道:“有鬼。”
李媽媽看她臉色發白,想是真的衝撞著什麼了,鬆了手道:“方才上來的是薛衙內,如何是鬼。”
倩娘含糊道:“他跟亡夫有幾分相像,想是我看錯了。”
李媽媽道:“好容易請了來的金主呢,明兒我想法子請了他來,你小心待伺。不然老娘的板子可不饒你。”
薛老三回家墜墜不安一夜,第二天清早門上來報說有個姓吳的朋友來尋他,提心吊膽磨蹭到門口,隔了傳桶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