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番外花開花落年複年(1 / 2)

一鞭落在她身上,撕心裂肺的痛。然後第二鞭,第三鞭,血從醜陋的傷口中流出,浸透了殘破的衣衫。汗水模糊了視線,她彎起慘白的嘴角,倔強的咬緊牙關,一聲不吭,也硬撐著不讓自己暈過去。

“把她關進暗室,我就不信調教不了這個賤蹄子。”

閉上眼,被人像一灘爛泥一樣拖進暗室,重重扔進角落裏。比起方才的鞭撻之痛,這一下根本不算什麼了。

抱膝縮在角落中,不一會兒暗室的門被打開,有人進來替她治傷。藥粉落在傷口上的瞬間,劇烈的疼痛終於刺激的她昏厥過去。

醒來時,疼痛已大為減輕,桌上擺著飯菜,她掀被起身,徑自走到桌前一通狼吞虎咽。她太明白,會找人醫她,隻不過不想她身上留下傷疤,賣不了好價錢罷了,終究是逃不過的,除非死,可她不想死,無論如何也不想死。

一個月後,她還是屈服了,她穿著最最華麗的衣裳站在高高的樓台上,冷眼看那些色迷迷令人作嘔的男人們爭相出價,而她就是那件物品。

當晚,她被送進那個肥膩官員的房中。看著那具惡心的身軀向自己撲來,她終究還是沒能忍住,鋒利的剪刀戳進那人的胸膛,脖頸,一下一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刺了多少下,隻是麵對滿手鮮血,她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有那麼害怕。

那是她第一次殺人,那一年她十三歲。

破窗而入的黑衣人看了看眼前的狀況,一愣之後嗤笑道,“倒是個心狠手辣的小丫頭,你要不要跟我走?”

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點頭,那時她想無論去哪裏,總不會比留下來差。留下來隻有死路一條,隻要不死,去哪裏都好,做什麼都好。

黑衣人將她帶進了無極樓,在那裏她經曆了煉獄一樣殘酷的訓練。兩年後,她出師,第一件事便是殺了將自己賣入青樓的嬸嬸一家。

她永遠不會忘記,他們在看見她時如同見鬼一樣的臉色,他們跪在她腳下求饒,隻可惜,她的感情早已在冰冷的訓練場中消磨殆盡。麵無表情一刀砍下,溫熱的血濺出的瞬間,她發現自己已經沒有感覺了。

一把火燒掉屍體,她緩緩走出去,心中一片淒涼,原來,殺人和賣身也沒什麼不同,有了第一次,以後便都無所謂了。

第一次出任務,她跟著樓中的老人們,那是一場滅門的任務,出動了樓中十數人。月黑風高的夜晚,他們血洗了偌大的莊園,老弱婦孺一個不留。

近百人就這樣死於一場突如其來的無聲屠殺,那麼多的屍體,那麼多的血,白色的鞋底被血浸透成暗紅色,她倉惶退後一步,豆大的冷汗爬滿額角。

屠殺,那場她強迫自己忘記的屠殺,這麼多年來,她真的以為自己已經忘記,可此刻突兀的浮現在眼前,連細節都那般清楚。

六歲的自己躲在灶膛裏,透過細小的縫隙看見爹娘倒在血泊中,她用手帕塞住嘴邊,死死咬住,不敢再看卻又不敢閉上眼睛,終於那些凶殘的金兵罵罵咧咧的離開了。可她還是不敢出來,努力蜷縮在狹窄的灶膛裏,她不敢動也不敢哭,眼睜睜看著爹娘的血蜿蜒流進灶膛,浸透她未來得及穿鞋的白襪。

熬過那漫長的一夜,她小心翼翼從灶膛中爬出,四周已經聽不見一點聲音,哭著去拉爹娘的屍體,鮮紅的血已經凝固,變成醜陋的黑色,爹和娘變得那麼冰冷,僵硬沉重,無論她如何努力也無法拖動分毫。

混沌的走出家門,看著屍橫遍地的街道,她突然瘋了一樣推開一間又一間的門,屍體、屍體、還是屍體……跑了一路,卻沒有見到一個活人,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那種可怕的感覺她一輩子也無法忘記,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所有人都死了,隻有你一個人活著,甚至你也開始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活著。

仿佛做著一場拚命想要醒來的噩夢,大哭完後,她發足狂奔,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離開這裏,離開這座死城。不知跑了多久,終於跑出了那扇殘破的城門,然而念頭一起,一直支撐著她的一根弦便瞬間斷了,透支的身體斷了線的木偶一樣,暈倒在地。

醒來時,她躺在溫暖的火堆邊,知道自己是被臨城的援軍所救。再然後,她被交給路過的商隊,送到了汴京的嬸嬸家。

那天後,她學會了一個詞——屠城。聽見眾人交口稱讚死守不降的守城將領,她突然覺得好恨,如果不是那個人死守激怒金人,也許金人就不會屠城,就不會有那麼多人死。小小的她不懂什麼是忠義,不懂什麼是氣節,她隻知道,死了沒有活著好。

她是真的怕死,怕得要命,為了活著,她不介意每日被嬸嬸打罵,不介意被青樓中的姑娘們當狗一樣使喚,更不介意當一個泯滅人性的殺手。別人怎麼看她都好,她從不覺得自己有錯,即便有錯又如何,她隻不過是想活下去。

隻是那日滅門任務之後,她不再接此類任務,寧可去接那些難度頗高的刺殺任務。一次次九死一生的任務中,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斷累加,武功也隨著傷口的增加而突飛猛進,很快成為無極樓最年輕的八大殺手之一,樓主親自賜名紅蟬。

直到那一日,她刺殺完一名官員正準備返樓,卻突然接到樓主飛鴿傳書,讓她會同其他七人圍剿一名闖進無極樓中殺死碧蝠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