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過去了兩天時間,現在是八月十九日的清晨。
正趴在棋盤上大睡的石小湖睜開了眼睛,他揉了揉眼睛,發覺自己正在一間禪房裏,自己的身上還披著一件薄棉衣。
“小友醒啦。”
石小湖尋聲望去,看到淨能老和尚正在床榻上打坐,眼角微微透出一條縫,陰森森地看著自己。
石小湖嗬笑兩聲,拍拍脖子,問道:“我這是睡了多久了?脖子好酸。”
淨能回道:“十二個時辰了吧。”
“什麼?!”石小湖吃驚地按著頭,想起自己是在同老和尚在弈完最後一盤時,睡著的。這一覺,睡得很好,竟沒有做夢,就是不知竟睡得這麼久。
外麵淅淅瀝瀝地一直下著小雨,禪房裏靜謐無聲。石小湖和老和尚對望著,氣氛有點怪異。
“你讓老納輸得很慘哪。”老和尚開口了。
石小湖把臉埋了下去,不讓淨能看到他此時的表情,隻回道:“是大師在點撥弟子,讓弟子棋。”
“嗬,讓棋也沒有這個讓法。贏棋也沒有你這個贏法。真是一點臉麵也不給我留了。”
石小湖撓著後腦勺,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卻同時隱著幾分得意。
“你師從何人?”淨能問道。
“我沒有老師,隻是平常喜歡看棋譜。”
“你棋術既然這麼厲害,為什麼我以前從未聽到過你的名號。”
石小湖憨憨地笑了兩聲:“以前的棋很臭,上不得台麵。隻是最近九少爺給我套棋譜,我看過之後,覺得好多棋路都通了。於是,便想找高手過招,印證一下我的想法。”
“棋譜……?”
不待老和尚要,石小湖就從懷裏將百年前兩位棋聖的對局譜給了老和尚,並興奮地說:“您看看,裏麵的招法真是太精彩了。”
淨能沒說什麼,拿著棋譜翻看起來。淨能看了足有半個時辰,最後才把棋譜放下說道:“的確非常厲害,但你的招法與這棋譜中的招法是兩套路子。”
“我當然不是照搬他們的招法,隻是看完這十局棋後,以前想不到的棋現在想到了,以前不敢下的棋現在敢下了。我感覺就像進了一個新的天地。”
淨能:“古人有雲:朝聞道,夕可死矣。看來小友已經是悟通這棋道了。老納看你悟性與才智皆不是凡品,何苦要受凡世的五濁之苦,不如就在這宏道寺裏出家吧。以你的慧根,必能修成正果。”
石小湖啊了一聲,笑道:“大師這是要度我為僧,這……”
“哈哈。”淨能大笑兩聲:“算了,不與你打趣了。其實,老納隻是想將一身業藝傳授與你。你大可以先出家幾天,將我的本事都學會了,再還俗不遲。”
石小湖:“這,這樣也行?”又驚然問道:“可是大師不是還有很多弟子嗎?”
“唉,巧木不可雕。他們能學到我五層的修為,也就是大造化了。而像你這樣內功紮實,棋力非凡的弟子,在我的弟子中更是絕無僅有。棋品連著人品,從一個人的棋風也能看出一人的內在。你的棋風,內斂、多變、沉著、堅韌,重壓之下你能堅忍自持,一有轉機你又敢放手一博。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品性。而蘇家的大東家願意將自己的親孫女許配給你,也證明了你的人品很不錯。”
石小湖連連擺手:“不不,那是個誤會。老東家以為蘇晨早已對我意,想成全我們。然而,我隻是單相思而已,現在蘇晨見了我,臉色就難看得像要殺人似的。”
“那豈不是更好,絕了這斷塵緣,登入空門吧。”
石小湖:“大師,和尚我實在做不來的。”
“你還是放不下那位蘇十四小姐。”
“嗯。”石小湖堅定地點點頭,“一想到她成為別的人妻子,依在別人懷裏的樣子,我的心就非常痛。”
接著石小湖又憨憨地笑了起來,眼睛裏流露出來的卻是一種哀憫的神色。
“初次見你還以為你隻是個不善言談,隻會下棋的傻小子,沒想到小友竟是個大情大性大慧之人。”
石小湖歎了口氣,“我也隻是敢在大師麵前這樣。蘇家是藏龍臥龍之地,誰都不是簡簡單單就能看透的,我要處處小心。其實,蘇晨她也很危險,就怕她還沒有覺察到。”
“……等到我這把年級,你就會明白,世間的色象都是空幻。”
“可蘇晨不是色象,她是個人。她很孤獨,長得美又不是她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