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後麵走出兩個官差將昏睡中的楊中白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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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在府衙公堂的那個小偏室裏,衛老頭和連紫分坐一北一南,中間支起了一張桌子,桌子正中一個火鍋咕咕地響著,旁邊圍著幾碟家常菜。
吳班頭領著人布置好這一切,也沒用衛軒多說,就又下去了,讓下室內的兩人可以隨便說話。
飯菜很樸素,除了一盤羊肉片,基本就沒什麼葷菜。但連紫卻從中吃出一種溫馨的味道,在家中的味道。低著頭,小口地吃著。
衛軒並沒吃飯,隻是若有所思地端詳著連紫。
除去連紫拔動碗筷的聲音和火鍋的嗞嗞聲,整個房間靜得要命。
過了一會兒,吃了個半飽的連紫,依舊低著頭,但嘴裏卻小聲說道:
“那……那個……張祥和張誌或許也有點問題……在我問話時,張祥的反應不對,應知道什麼,沒說出來。張誌的反應一開始到是正常,但是細感覺又會有一絲不對。我在臨走時故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在那一瞬間的反應很冷靜,然後氣息和意念才紊亂起來。所以……”
連紫瞄了眼衛軒,衛軒隻坐在那裏微笑著看著自己沒什麼表示。
“……所以我認為這個叫張誌的應當是以前受到過某種訓練,是專門對付審問的訓練。”
衛軒突兀地張開嘴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丫頭,以後隻要你小心些,別人是很難在你身上占到便宜的。這樣一來,老頭子我也就放心了。”
連紫從衛軒話裏聽出一股悲涼的感覺,自己張張嘴想說些什麼,卻也不知說什麼好。
衛軒接著說道:
“張誌和張祥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老夫心裏有數。到是你上回問老夫修仙的事……”
連紫驀地抬起頭,睜大眼睛看向衛軒。
“修仙,實屬‘怪力亂神’,老夫讀了一輩子書絕不會參合這種事……嗬嗬,不過在中土內陸的確是有信於此道的狂儒妄夫,你要去的鄭國就有這種人。”
連紫又黯然地低下頭,幽幽道:“大吳國周圍就沒有嗎?我實在是沒多少時間了。”
“唉,沒有。”
“那您能不能給我看看手相,我想知道自己到底還能活多久。”連紫低聲問。
“你自己就沒看過嗎?”
“看過。隻是看不懂。”
“是不是,你的右手手掌中央有一條斷紋。”
“您怎麼知道?”連紫一驚。
“這你別管。我想你也能明白,隻從手相看,你早已經是個死人。但你並沒有死,這就表明手相、卦相、星宿對你已經無用了。”
連紫沒再問。再次端起碗往嘴裏扒飯,叨菜。叮叮鐺鐺弄得很響,好像這聲音能掩蓋她心中不安似的。當碗裏的最後粒米也吞進肚中時,連紫才重新鼓起莫大的勇氣,字字清楚地問衛軒:“您到底是我什麼人?阿……”
連紫這就要說出自己的小名,但衛軒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叱道:
“咄!老夫和你沒任何關係。你是一個從窮鄉僻壤出來的小女娃,老夫是堂堂大吳的五品官員。老夫以前想收你為孫女,隻是憐惜你。今天看來也沒這個必要了。飯也吃完了,你就走吧。還愣在那裏做什麼,難道還要老夫叫差役來趕你不成?快走!”
連紫按著大燕未嫁女子對長輩的常禮,向衛軒深深一鞠躬。轉身就要出去。
“等等。”衛軒說。
連紫轉過身來停住。
衛軒:“記住,狐毛雖然是個傻小子,但現在的你還不是他的對手。這你要心裏有數。”
“是。”連紫再次按著大燕未嫁女子的常禮,向衛軒深深一鞠躬。
連紫終於走了。原本威然怒然的衛城牧,一下子,又變回了那個幹癟瘦小的老頭兒,頹然仰倒在椅子上,隨手就將那本畫著春宮畫的小書丟到了身後的火爐裏,閉起眼睛,像是睡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