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林山山脈迤邐南北,延綿逾幾萬裏,南部餘脈甚至可延伸至大吳國境內。就在這托林山餘脈的南麓,有一座小城,名叫四方城。此城雖地處邊陲,但因有托林山層層阻隔,布蘭軍隊反到是很少能打到這裏。四方城多年沒經曆戰禍,百姓們能安居樂業,自然是比他處的邊城富庶許多。
托林山北側的大戰,結束了已有近一年的時間。臨時駐紮這裏的大吳國軍隊,前些日子接到王命撤離了四方城。城裏一下子冷清了下來,但街頭地麵上的老老少少卻是比以前精神了許多,不幾日,街坊間就又熱鬧了起來。
這日上午,城門口突然聚集了很多人。原來,是一個來販賣皮草的小男孩兒被城門守衛扣下了。原因是這小男孩兒竟交不起進城的錢……隻需一文錢!更奇的是,這小男孩兒可能還是個啞巴,站在眾人麵前隻是咬嘴唇,顯得很局促,或許還有點興奮,一看就是個沒見過大世麵的山裏娃子。
一個個頭高大的守衛大大咧咧說道:“小孩兒,咱們兄弟也不為難你。這樣,將你馬上隨便一張皮子交出來充稅,咱就放你進城,怎樣?”
小男孩想來並不是個聾子,愣了一下,便要依言去取馬鞍上的獸皮。
就在這時,一個哄亮的聲音喝道:
“呸,孟三兒,你小子到真能耐了。這娃娃的皮貨,張張都是上等貨色,最便宜的也值十兩銀子。用十兩銀子的貨,抵一文錢的稅,你這不是誑人家,是什麼?”
說話的是一個拄著拐棍,頭發半白的小老頭。經他這一喊,圍觀的人也都跟著起哄,一下子,弄得這群以孟三為首的城門守衛尷尬無比,孟三連忙陪笑道:
“四叔,別誤會別誤會,嗬嗬嗬,咱們兄弟這些年什麼時候幹過那種生孩子沒腚眼兒的事!這不,咱們兄弟隻是想湊湊份子買下這個小孩的一張獸皮,好讓他有錢進城。”
“唼!”老人家瞥了一眼孟三,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孟三被擠兌地下不來台,更不想讓此事傳到城牧大人耳朵裏,隻好一咬牙從懷裏摸出五兩銀子,向眾人喊道:
“這裏是五兩,再加上今天收上來的路費,總共十五倆有餘。咱現在就買下這位小兄弟的一件皮子!”
說罷,孟三就將五兩銀子硬塞到小男孩兒手裏,然後又要派人去取收上來的銅錢。這時,那一直傻呆在一旁的小男孩兒,伸手拉住了孟三,並將一張成色很不錯的獸皮遞於他,醞釀了一下才說下兩個字:
“……夠了!”
孟三一愣,旋即臉上就樂開了花。
“都聽見啦,都聽見啦,這小兄弟說夠了。誰也沒誆誰吧…………沒事了,沒事了,散了吧,都該幹什麼幹什麼去……”說著就開始趨散眾人。
小男孩兒,牽著馬,也隨著人潮進了城。但沒走多遠,便又被那個古道熱腸的小老頭給拉住了:
“賠啦,賠啦,傻孩子你可賠大啦。你那張獸皮少說能賣到三十兩,怎麼能五兩就出手哩?走,我領你找孟三兒他爹說理去,叫他好好管管這個不肖的東西。”
男孩反手止住小老頭,細細地又將這位老者打量了一遍,心中有了定見,便笑嗬嗬地將一支小瓷瓶使勁“拍”到小老頭的手中,想了半天才尋思出一句話:
“一日一粒,益壽延年!”聲音發嗲帶甜,真說不出的好聽。
男孩兒轉身便走。小老頭呆滯了半晌,才怔怔地咕噥出一句話:“嗷,原來是個女娃娃呀!”
…………
這個所謂的“男孩兒”,自然便是從“迷霧森林”剛剛逃出來的連紫。在被困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後,她有些失語了,雖然還能聽懂別人的話,也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可就是不知道嘴裏該怎麼發聲。
但,不打緊的。連紫覺得過些日子就會好的。
要問為什麼眾人都會將她當成男孩兒,就先瞧她這身扮相吧:
腳下一雙明顯偏大的黑皮靴,左邊那隻還破個洞,十個人有九個會認為這雙靴子這是她哥或她爹穿剩下的。
灰皮褲子上布滿是塵土,明顯肥大了些,鼓鼓囔囔的,唯小腿處用布條纏成了綁腿,讓人覺得輕快些,隻是那些布條黑乎乎油乎乎的也不知是沾了些什麼髒東西,讓人看了很不舒服。
為了搏殺時方便,她上身的皮衣是無袖的,毛向外翻,剛穿時應當是挺光鮮的,隻是現在……太髒了。兩臂的襯袖開了許多口子,口子上又縫了許多補丁,而那用來縫補丁的線又粗又硬,別扭死了。
尤其可笑的,是她頭上罩的那頂黑皮大帽,又沉又厚,一直壓到了她的眉毛,兩條延伸出來的護耳將腮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又在下巴處打了蝴蝶結。恐怕隻有三四歲的小囡囡,才會被她們的母親打扮成這般模樣。
再有,連紫在以前好吃好喝的時候,就有“胸襟”不足的問題了,而她現在瘦得跟杆似的,某些部位完全可以用“一馬平川”來形容!這樣一來,誰還會當她是個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