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診結果出來那天,葉佳逸其實心裏並沒有太大的波瀾。
他的人生本來就像一場戲,演了這麼多年,他早就累了。
外人看起來美滿幸福的一家人,其實內裏早就腐爛生瘡。
兩個毫無感情甚至相看兩厭的人,礙於家族生意迫不得已聯姻,生下他實屬無奈。
結婚不到一年就各自組成家庭,那才是他們真正的家。
對他從未有過為人父母應有的關愛和照顧,像踢皮球一樣,互相推卸責任。
偏偏還要做出和諧的樣子,維護家族的臉麵。
葉佳逸從來都不在乎所謂的家產,名義上的家庭。成年後就斷絕了和家裏的一切聯係,不想參與利益的紛爭。
看著那份單薄的檢查報告,他卻感到解脫和放鬆,這一切早就應該結束了。
他原本想像從前一樣,渾渾噩噩的過完最後這段日子,可是他遇到了薑瑜。
那是他們的第二次見麵,想要下樓時,他看見了在走廊裏兜兜轉轉的薑瑜。小小的個子,提著一個飯盒,像是誤入了迷宮,一臉的茫然和無措。
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他走上前,正好被她攔下。看著她塞到自己手裏的飯盒,彎了彎唇,盡管他已經吃過飯了。
後來他頻繁的見到她,關注她的動向。
看她細致體貼的照顧姥爺,看她彎著眉眼和別人聊天,靈動的眼睛時常噙著笑意。他也知道她總是會偷看他,或許是和別人一樣覺得他奇怪吧。
他對他們之間形成的默契很開心,薑瑜一直覺得是他在陪伴她,其實他們在互相慰藉。
薑瑜是他在痛苦又煎熬的治療裏唯一安慰,是他潦草的人生裏跳躍的音符。
他看著她越來越憔悴,越來越傷心。想要上前寬慰她,卻不知道說些什麼,他自己還自身難保呢,不由得自嘲的苦笑一聲。
她的姥爺去世了,他聽著病房裏傳來的哭聲,她一定很難過吧?
等了許久,她終於出來了。眼眶憋的通紅,小臉白得沒有一點血色,眼看著就要倒下,他大步上前托住她。
他以為她會歇斯底裏的發泄,可是她沒有。就那樣呆坐著,雙眼空洞無神,像是被抽走靈魂的瓷娃娃。
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失神的走了。
葉佳逸以為他們再也不會見到了,不過也沒關係,他的生活從來都是這樣。
當薑瑜再次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很驚訝,但更多的是開心。至於為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她說她要感謝他,每天給他送飯。他終於不再是一個人,終於有人陪在他身邊。
薑瑜平時咋咋乎乎的,工作時卻格外的認真。她說她要寫書,他不打擾她。
靜靜的看著她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按動,敲下一行又一行。沒有思路時微抿著唇,眉頭緊鎖,露出一臉的苦惱。
於是抬手落筆,將她的樣子印在一頁頁畫紙上。
他從來都不給她看自己的畫,害怕自己的心思被她看破。
他這樣的人不配肖想他們的未來,他終於開始為命運的不公感到悲憤,開始害怕死亡。
可是他無能為力,隻能拚命壓製內心瘋狂蔓延的心思。